男人的神色多了些许被窥探之后的恼怒之意,却不是真的生气,看着倒是害羞,以及和自己闹别扭。
他明明知道给人手帕的行为会带来误解,但却还是情不自禁想为少年献上自己亲手绣的手帕。
国师大人不知道这样突如其来的冲动来源于何,更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只要相遇,就会各自吸引,无法解除牵连与羁绊。
“哎呀,你别走这么快!”
虽然苏盏也是个有颜有腿的小公子,但是毕竟腿还是比谢潜的短一些,谢潜一走快些,他就得追着跑。
588在系统空间笑话他:
“嗨嗨嗨!宿主也有今天!”
苏盏:“……”
信不信我让你看不到明天的小猪佩奇?
588胆子已经逐渐大了起来,或者说,它从始至终就是在苏盏的底线边缘蹦迪:
“切,宿主又不能拔我的电视线,我这可是无线的~”
很好,苏盏已经决定回到系统空间就把那破电视机砸了,专门放他家小可怜的帅照。
好在男人走了几步之后就慢下了脚步,并没有真的要把苏盏丢在街头的意思,苏盏原本心思还在那块手帕上,但是随着街边的叫卖声越来越热闹,糖炒板栗、烤肉串的气味越来越香,他的心思逐渐又转到了吃上。
“想吃?”
谢潜低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问出口,苏盏的回应是疯狂点头。
于是苏盏成功得到了一大串吃的,为了方便自己吃,还转手把剩余的都放到了谢潜的手上。
“你也吃,不用客气。”
谢潜微微沉默,有些怀疑苏盏晚上吃这些会不会积食。
果然,苏盏边走边吃了半条街,逐渐走不动了,蹲在地上抱着肚子喊累。
谢潜眉头一跳,以为他是肚子疼,下意识跟着蹲下身,伸手揉了揉苏盏的肚子,问他:
“是这里疼吗?”
苏盏眨了眨眼,不知道这是什么剧情,老老实实地说:
“不疼,就是吃饱了,不过现在有点痒了。”
“痒?”
眼看着男人又皱起了眉,苏盏立马解释道:
“没有大碍,是你揉到我的痒痒肉了。”
谢潜动作一僵,触电般收回了自己的手。
“是微臣失礼。”
这是出宫之后,谢潜第一次以臣子身份自称,刚出宫时,苏盏以不想被人发现身份为由,让谢潜不要再管这些君臣之道。
小古板终究是小古板。
但是还是好可爱。
苏盏拍了拍肚子,确实是有些吃撑了,挥了挥手说:
“是我自己吃得太急了,和你没有关系,你要是再这么拘束我就真的生气了,我是出来玩的,不是看你表演君臣之道的。”
谢潜默默闭嘴,率先起身,伸出手,苏盏见谢潜这么上道,眼睛一亮,握住他的手站了起来。
两人再次往人流的方向走,发现越往前走,拿着河灯的人越来越多。
苏盏眼珠子一转,谢潜就知道少年也想要一个,于是认命地去给他买。
苏盏站在他旁边,看着谢潜付钱的样子,问他:
“你自己不买一个吗?”
中元节的河灯,是让找不着路的鬼魂,跟着河灯得以托生。
谢潜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境,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世人以正人君子之行而敬仰他,却殊不知他根本担不上这样的名号。
心诚则灵,可若是心不诚呢?岂不是给困于水下的鬼魂徒生困扰?
谢潜这一世,看了越多的书,明白了越多的道理,却越发无法和自己自洽,他一次次以圣人的言行要求自己,却一次次发现他和书上的圣人君子相隔甚远。
君子,真的没有私欲吗?
谢潜试图扼杀自己的私欲,却发现自己的内心逐渐越发痛苦。
于是干脆什么都不想,只把自己当成一个世人需要的国师,这样就好受多了。
他不再把自己当成有七情六欲的人。
但是,看着少年如此真诚的眼神,谢潜说不出反驳的理由,只是默默又买了一盏灯。
见谢潜也买了一盏灯,苏盏开心多了。
不知为何,他对这种会发光的小玩意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而看着谢潜乖乖捧着灯的样子,心里会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真是奇怪。
两人来到河边,河边走就挤满了人,苏盏也想往前挤,却被谢潜一把拉住,情急之下,没有控制住力气,于是直接被男人带入了怀里哭。
在那一瞬间,谢潜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快,有些慌乱,害怕苏盏会听到,于是又硬生生拉开了距离,干巴巴地说:
“人多,小心。”
但谢潜不知道,苏盏还有另一种方式可以知道谢潜的情绪波动。
“芜湖!宿主!任务对象的净化值加5!”
“当前净化值总计25!”
难不成大人喜欢被人撞?要不是试试叫宿主创死他?反正大人肯定不会怪罪宿主。
588大概不知道什么是冤有头债有主。
苏盏愣愣的,莫名被小古板国师弄得有些纯情起来,两人就像是刚谈恋爱的毛小子,暧昧而不自知,一步又一步往前挪着,期间谢潜的视线一直环绕在苏盏周围,怕少年会出什么事。
河边的气氛其实有些萧瑟,是努力装作热闹和开心,让地下的亡灵安心的涩然。
千言万语,终究还是化作了一句又一句的叮嘱和祝愿。
苏盏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盏河灯,闭上了眼,然后放到了水面上,河灯慢慢悠悠地飘在河面上,终究和其他灯汇在一起,逐渐无法分辨,慢慢消失在视线之中。
苏盏看着看着,却不受控制地落下眼泪。
他有些呆愣,不知道自己突如其来的泪水是怎么回事,摸了摸被糊了一脸泪水的脸,抽噎了一下。
一只手伸了过来,温柔地擦了擦他眼角的泪水,轻声问道:
“为何落泪?”
苏盏知道自己的解释男人肯定不信,但还是认真地说道:
“我,我也不知。”
谢潜轻轻叹了口气,另一只手里的河灯被轻轻一推,就飘在了水面上。
苏盏只觉得自己的内心胀胀的,似乎曾经自己也一个人落寞地放着灯。
但是看着谢潜放出的这盏灯,他突然间释然了。
仿佛等了千年,终于等来了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