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跑的太匆忙,刚好就来到两个教学楼之间的转角,眼睛看见一个人影,脑子还在消化的时候,身体就已经撞上去了。
这人比他高,身量比他也更大一些,再加上苏盏带着惯性,撞上去之后没有把人撞倒,反倒撞得自己往后倒。
完了,要是摔地上,脑袋都得磕破吧。
588睡醒了,明白自己一不小心玩大了,有些提心吊胆,发现某人已经出手之后,它就不着急了。
它就知道,无论如何,无论在哪个世界,大人一定不舍得让宿主受伤。
小鹦鹉叉腰,人家只不过是想安排一下“转角遇到爱”的剧情啦。
闻川皱着眉,他手里拿着的一沓练习册在被撞到的时候依旧稳稳的,似乎并不打算松手。
确实,是这人撞他,他可以不负责。
他没有那么多善心,他要是有那么多善心,他就活不到今天。
可是当听到的惊呼声是熟悉的声音的时候,闻川的内心顿时无法平静下来。
他皱着眉,看到了苏盏的脸,和他一闪而过的带着泪水的眼睛,以及即将下坠的身躯。
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做出了反应。
一本本练习册落在了地上,闻川的手揽住了苏盏的腰,没让他真的摔在地上。
苏盏愣愣地看着闻川。
他撞上的……是小可怜。
苏盏咳了两声,闻川又看了一眼他含着泪水的桃花眼,而后移开视线,等苏盏站稳后,就收回了自己的手。
蹲下身子,开始捡掉落了一地的练习册。
苏盏立马蹲下来和他一起捡,一边捡一边道歉:
“对不起,不小心撞到了你,你有没有被撞疼?对不起……”
闻川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
他皱起了眉。
苏盏对他一口一个“对不起”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在学校横行霸道的校霸。
而这似乎说明,苏盏真的把他当成了关系更亲近一些的人,才会如此对待他。
这也在他的计划之内,根本就不值得他动容,只会让他更加讥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只不过是几句话就可以改变的虚伪链条。
这链条困得住大大小小的人情关系,但是困不住他。
等他的目的达成,就会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闻川抿着唇,不去想自己心中的烦躁到底缘何而来,其实他现在应该假惺惺地和苏盏说没关系,但又露出疼痛的样子,这样少年的心中肯定会感到愧疚,他们的关系就可以更进一步。
可他没有。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苏盏帮自己捡着一本又一本的练习本,看着少年的手在黄色的练习本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白皙。
苏盏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话,抬眼见闻川低垂着眼眸,微微皱眉。
闻川不会被他撞出什么事情了吧?
苏盏来不及多想,立马伸出手,摸向闻川的胸膛。
少年的动作太过突然,不在闻川的预期之内,他根本来不及躲避,就这样,一只温热的手触摸上了自己的胸膛。
他听到苏盏小声地自言自语,眼睛却看着他,难掩关切:
“真的被我撞坏了吗?”
“……”
闻川抿了抿唇,终于还是开口,语气间全是克制:
“我没事,我自己来,你走吧。”
苏盏眨了眨眼睛,收回了手,还看着他:“真的没事吗?不用强撑着。”
强撑。
闻川很不喜欢这个词,但是很多时候,他又不得不强撑。
就算从小到大,目前的学习并没有让他感到吃力的地方,但是他还是不断地给自己施加压力,高标准要求自己,他必须让自己每一次都是第一,被众多老师关注着,所以哪一天没来上课,都会被老师记挂。
因为他并不对自己的母亲抱有期望,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比任何人都更希望,自己活成一滩烂泥。
他怎么甘心如此。
从有意识起,每次大病,他哭着叫“妈妈”,说自己难受,可那个人只会坐在床头看着他,用温柔的话语说:“没事的,阿川,再忍一忍就好了,不用去医院……”
到后来,他稍大了一些,发现但凡闻梦在冬夜里关上那扇寒风呼啸的窗,在他洗澡的时候给他留热水……他就可以减少很多生病的概率。
小闻川逐渐明白了什么,却只能擦掉脸上的眼泪,在一次又一次的等待中慢慢绝望,不再对母亲抱以期望。
他不够高,就自己搬着椅子去关窗户。
他的力气不够大,只能一点一点地提水,还要时刻提醒自己用电安全,给自己烧热水。
……
他的这条命,是自己养活的。
无数次,他都听到了自己心中崩溃的声音,站在椅子上,很想直接随寒风而去,就这样跳下去就好。
但是不能。
他知道,自己要是死了,闻梦一定会在众人的注视下伤心地在地上跪着,展示一个母亲的“绝望”。
她怎会绝望,她只会觉得自己终于痛快了。
他的母亲有精神病,在意识清醒的时候,反而表现得冷漠,不再是虚伪的温柔样子,会直截了当地对他说:“我的病都是因为你,你敢让别人知道你有一个精神病母亲吗?”
“就算我犯病的时候,也恨不得杀了你,是不是?”
她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闻川反而更痛恨犯病的时候的她。
明明恨他至极,却偏偏装出一副很爱他的样子。
真是,可笑至极。
他不会让她如愿。
闻川强撑着,他的心中无比想报复,他定下了一个又一个目标。
为了实现这些目标,闻川发现自己也变得无比虚伪起来。
明明不喜欢帮助人,只希望冷眼旁观,却在老师面前表现出有善心。
他逐渐变得像母亲一样虚伪。
他是一只困兽,在世间挣扎着,只不过是想让那人也感受一下绝望是什么感受而已。
……
可却突然有一个人对他说——
可以不用强撑的。
闻川的睫毛颤了颤,突如其来的情绪让他有些慌乱,鼻尖酸涩,几乎要落下泪来。
“你们在这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