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发配充军并不是对他们最好的惩罚。
现在，明州、清州这边沿江一带，一方面地广人稀，一方面百姓又吃不饱肚子。
靠近江边大量的土地闲置，老百姓既担心风潮，又担心海盗。
据说风潮厉害的时候，江水倒灌，眼看就要收获的庄稼一夜间被江水吞没，辛劳化为泡影。
而之所以导致这一现象的发生，还不是因为没有完好的江堤？
要是江堤建好了，百姓再没有担心风潮的后顾之忧，把所有的土地都种上庄稼，还何愁填不饱肚子？
肚子填饱了，百姓安居乐业，人口也就多起来，太平盛世也就可以慢慢建立起来了。
而至于海盗，经过刚刚的审问，他们其实只是一帮流民没钱没地，靠着打猎兼偷偷摸摸种地，生活难以为继，只好出此损招。
当然生活难以为继，不是他们做海盗的理由。你就是饿死了，也不能为了生计去抢夺别人。
何况他们打砸抢样样来，肯定是不能赦免处罚的。
“那就这样，按苏姑娘说的办，把他们留着修江堤。”唐维佑说。
“不修江堤的时候，就种地。”苏晓宇在唐维佑身旁轻轻地补了一句。
修江堤是一件大事，除了夏天抢险，一般都在冬季农闲季节，麦子种下去以后，有一段时间农事比较闲，到时候会有专人指挥，上万人一起。
到时候给他们分配一段就行，要是现在单单让这几个人单独干。还要专门设监工，不划算。
所以不修江堤的时候，就要种地。
审讯的时候，冯越嘉坐在正中，唐维佑旁听，苏晓宇坐在唐维佑后面，但用布帘子隔着，其他人看不见。
虽然苏晓宇也不惧那几个海盗，但唐维佑还是担心我们在明对方在暗，不要让海盗记住了苏晓宇的长相，日后遭报复，所以坚持垂帘。
当然这些“海盗”一旦被管制，基本就不可能再有出去的机会。
除非大赦，但这些有组织的危害老百姓的行为，属于罪大恶极的，即使大赦，也不一定就能被放回原籍。
“不修江堤的时候，就押到靖州去种地。”唐维佑跟在苏晓宇后面学了一句，只不过做了补充，然后反手往后，轻轻地捏了捏苏晓宇的手，意在表示感谢。
“靖州？”坐在唐维佑后面的苏晓宇和旁边的冯越嘉都一愣。
又吃我豆腐？看着握住自己的十指尖尖雪白的手，苏晓宇一刹那间有点恍惚，“指如削葱根”，这是男人的手么？
“押下去。”冯越嘉惊堂木一拍，审判结束。
明州府下辖靖州县，公子的国公府建在靖州，公子这要把人押回靖州，这是对在下不放心啊。
“下官管制不力，请公子责罚。”回到后台，冯越嘉就跪了下去。
“冯知府，快快请起。”唐维佑连忙扶起冯越嘉，“靖州有许多荒地，我打算招一些人，建一个种植基地，让苏姑娘指导。这些海盗，不修江堤的时候，不要白养着他们，让他们去种地，是最好的选择。”
苏姑娘真是聪明，心思太细腻了。
靖州有许多荒地？明州所有的管辖范围内，哪里不都有好些荒地？
尤其是靠近江边的地方。
说来说去，还是不放心自己啊，冯越嘉有点汗颜。
好吧，靖州弄出了亩产九百亩一斤的稻子，其他地方只有两三百一亩，公子还是慧眼识人啊。
“冯知府，好久不见你夫人和小姐了，近来还好吧？”
冯知府对苏晓宇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这会儿听着有点耳熟，但不确定此苏姑娘是不是就是彼苏姑娘。
但苏晓宇这句话一出，冯越嘉哪还有不明白的？
说着对苏晓宇又是一跪：“感谢苏姑娘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苏晓宇吓得一跳，连忙就要闪开，他是堂堂知府大人，对公子跪，那是因为公子其实是皇子，而自己只是一介平民，可当不起。
却闻冯越嘉又说：“感谢苏姑娘调理好了我夫人和小女的身体，现在我夫人又给我添了一子。”
“真的？恭喜恭喜！”苏晓宇开心极了，虽然可能他夫人身体本没有问题，或只有小恙，也或原来夫妻两地分居，现在日日在一起，自然就容易怀孕了，自己给的暖宫贴只是辅助作用而已。
苏晓宇连忙把手伸到背包里，从里面掏出一对银手镯：“来得匆忙，没准备礼物，还望冯大人不要嫌弃。”
冯越嘉哪里肯接：“还没感谢苏姑娘，哪还能要你的礼物？”
“你不收，那就是嫌弃了。”唐维佑说。
冯越嘉只好收下：“太过意不去了。夫人经常念叨姑娘，在下斗胆请公子和姑娘去寒舍小叙片刻。”
苏晓宇欣然应允：“就是担心会叨扰到小公子和夫人。”
“哪里会叨扰？他们喜欢还来不及呢。”冯越嘉喜不自禁。
一路上，冯越嘉安排了人手牵着唐维佑的两匹马，给他们安排了马车。
“世界如此之大，又如此之小。”苏晓宇感慨万千，没想到逃荒路上遇到的几个人，并不是生命中的过客，不但都成了朋友、生意伙伴，甚至还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苏晓宇悄悄打量着唐维佑，他算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么？
唐维佑感受到她的开心，也正好看过来，两个人眼神相遇，苏晓宇有点心虚，偷看他被发现了，就咧开嘴笑笑，试图掩饰过去。
她笑起来真好看，以前怎么没发现？
唐维佑顺势搂住苏晓宇的肩，吁了口气：“我要你每天都这样笑着。”
一直这样傻笑？那成什么了？
“你肩负得太多了，甚至比我还重。以后我希望看到你整天这样轻松地乐着，把担子交给我。”
唐维佑很感慨，苏晓宇是个聪明人，自己也是个聪明人。正因为如此，才知道每一个聪明人背后都承受的什么。
没有哪个人生下来就什么都会，还不是因为想着要引起注意，才加倍去努力，努力到让人刮目相看。
所谓享誉京城的“聪颖绝伦”，还不是努力的结果？
苏姑娘应该也是如此，虽然她跟自己经历不同，但为了生活存在的意义骨子里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