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
清风禀报完后,站在一旁,静静等候沈钰的命令。
少年看着随风摇曳的烛火,眼睛眯了眯。
许久。
他开口道:“人回府就拿下吧!”
少年语气淡淡的,哪怕对方是他的奶娘也没有丝毫心软。
“是。”清风微微弯腰,行了一礼,退出去执行命令去了。
门打开那一瞬间,夜风穿门而入,沈钰不自觉的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抬眸看去,月光清如水,洒了一地略显凄凉。
看着棋盘上的死局,少年轻笑一声,站起身来,将手里的棋子随意的扔在棋盘上,“该收网了!”
话音落下,少年走了出去。
此时若是有人再看棋盘,定然会发现,刚刚还是死局的棋,此刻胜负已定。
这一夜,长安城注定不太平。
拿下李嬷嬷后,从她嘴里得知,信息收集、中转都是在清风阁,檐下挂红风铃说明情况有异,不宜见面,转而去往小巷,挂绿风铃,则是一切正常。
沈钰带上巡防营,一部分人将清风阁团团围住,另一部分则是跟着他一起朝着小巷子走去。
深夜,夜风狂骤,吹得树枝左右摇晃,落叶飘零纷飞。
少年一袭月色锦服,披着白色翻领披风,他走在最前方,闲庭信步,风穿巷而入,少年迎风而出,吹得他衣袖飞扬。
此时,整个长安城都静悄悄的,只余树叶‘沙沙’的声音,以及虫鸣狗吠声。
众人没有点火把,而是踏着月光一路前行。
还未靠近庭院,就被暗卫发现了,只听空气中传来‘唰唰’的几声,几十个暗卫已然站在他们的前方。
剑已出鞘,严阵以待,“诸位,前面是死胡同,不可再进了!”
看着严阵以待的暗卫,沈钰笑了笑,“可真谨慎,不过……”
他顿了顿,目光四处打量着,“我还真就喜欢死胡同,麻烦诸位让一让。”
少年声音温润如玉,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的笑。
对面的暗卫面无表情,手里的剑横在身前,“我们若是不让呢?”
少年垂眸,拍了拍袖子上不存在的灰,轻笑道:“不让?”
再抬眸,眼里满是寒光,“那可由不得你们了!”
说完,他退到一旁,大手一挥,身后的侍卫冲了上去。
对面的人见状,冷笑一声,“大言不惭,既然你们上赶着找死,那可就怪不得我们了!”
“兄弟们,上!”
清风首冲其次,“谁找死,试试不就知道了?”
一时之间,狭窄的巷子里刀光剑影,长安城上空响起阵阵惨叫。
这一夜,许多人注定失眠。
兵器击打的声音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巷子里的打斗声很快就引来了明卫,人太多,场面一度嘈杂混乱。
沈钰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他带着一队侍卫,朝着最里面的屋子走去。
站在门前,他抬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女子的声音,“何事儿?”
“我找周小姐,麻烦通报一声。”
沈钰站在门前,不急不躁。
侍女将大门打开了一条缝,在看到芝兰玉树般皎皎少年时,眼睛亮了亮,留下一句,“请稍等!”就离开了。
片刻之后。
陆璃出现在了院子里,清晰的听到了巷子里的打斗声,她脚步顿了顿,看向身边的侍女,“回去把重要的东西收拾好,咱们清风阁见。”
侍女没问为什么,应了一声“是”就返回屋里,收拾起来。
陆璃理了理衣服,站在大门里,她冲着身旁的侍女点了点头,只见大门缓缓打开。
在看到门内站着的真是周宛清时,沈钰扬了扬眉,脸上笑意不减。
“周小姐,又见面了!”
“啊!!!”
“啊!”
巷子里的打斗声越发清晰可闻,惨叫声一声胜过一声。
周宛清没说话,目光定定的看着巷子。
沈钰见状,笑了笑,“实在是不好意思,周小姐的人太过热情了些,作为回礼,我们定要更加周到才是。就是这声音大了些,都扰民了,下来以后,还要麻烦周小姐好好管教管教他们才是,男子汉流血流汗不流泪,这也太吃不了苦了,叫得这么惨。”
周宛清:“……”
你是魔鬼吗?
周宛清面色难看,嘴角不可控的抽了抽。
这他娘的,人都死了,还不让叫一叫了?
“你们沈家人,果真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还有,我不姓周,我姓陆!”
沈钰闻言,抬头看向她,对于她姓什么的事充耳不闻,继续道:“没想到周小姐也有此感悟,委实是说到点子上了,我也觉得我们沈家人,真的是心太软了,总是被欺负!不过,周小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
周宛清再次被噎住,她从前并没有跟这个少年接触过,所以并不了解他,但是没想到,他嘴这么毒。
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沈家的两个少年,还有虞晚,三人的嘴都跟涂了鹤顶红似的,剧毒无必。
“怎么,东陵是没人了吗?竟然派你这么个残废来,难道就不怕刚接好的腿再次没了?”
陆璃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出口的话丝毫不注意言辞。
沈钰也不生气,“请周小姐去用膳这种小事,自然是我这个残废就够了,再说了,我这腿,就在这儿,至于你砍不砍得了,周小姐不妨试试!”
少年语气逐渐清冷。
“请?”陆璃冷笑一声,“用膳?”
她伸出手来,指了指外面打的不可开交的场景,“有你们这么请的?这用的是哪门子的膳?”
她冷哼一声,“就是不知还有哪里的膳是本小姐不曾用过的?甚至还劳烦沈将军如此兴师动众。”
少年面不改色,“牢饭!”
陆璃:“……”
“呵!”陆璃冷笑一声,“看来是我太好说话了,导致沈将军以为我脾气很好,”她扭了扭脖子,“我这人啊,脾气最是暴躁了,”
说着她的手悄悄的移到了腰间。
突然!!!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感受到脖子上的冰凉,她眼眸往下垂了垂,一柄剑正架在她的脖子上。
陆璃顺着剑看过去,只见执剑之人正是沈钰。
她满脸不可思议,浑身汗毛竖起,沈钰不是残废吗?
他究竟何时动的手?
为何她丝毫没有感觉到他拔剑?
少年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周小姐,别乱动,我已经许久不曾用剑了,手有点抖,若是不小心伤了你的贵体,那可就不好了。”
“还有,我残的是腿,不是手,所以还请周小姐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
看着身体微微僵硬的少女,他的剑又往里靠了靠,剑锋贴着皮肤,只见她脖子上出现了一条红线。
“哎呀,真不好意思,这刚说完,手就有点抖了,真是对不住了周小姐,你还好吗?”
陆璃已经在沈钰一声声周小姐中崩溃得不行。
她磨了磨牙,看着面前的少年,“沈将军,你最好祈祷虞晚可以制出解药,不然……”
沈钰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是你下的毒?”
“是啊!”陆璃大方承认,“现在是毒,下次可就不知道是什么了,毕竟我可是毒手老鬼的关门弟子,可不就得替师父他老人家好好宣传宣传。”
听到毒手老鬼这四个字,沈钰速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终是变了脸。
“本来今天只是打算跟周小姐叙叙旧,既然找到了这场疾病的来源,看来今晚周小姐是非跟我走不可了!”
刚刚还神色慌张的人,此时气定神闲,“沈将军不会以为抓了我就能得到解药了吧?”
少年面不改色,沉默不语。
“这药是我师父给我的,我自己都不知道名字,何来的解药?”
陆璃笑得很猖狂,“你指望抓了我能得到解药,你还不如指望虞晚呢,再说了,你就那么确定能抓得到我?”
陆璃话音落下,只见她猛的撒了一把药粉,趁沈钰捂口鼻的时间,她一个闪身便消失不见了。
沈钰咳嗽了两声,看着剑锋上的斑斑血迹,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此人虽然逃了,但是受了重伤,应该跑不远。
就刚刚陆璃撒药时,沈钰的剑下意识的挡了一下,根据这个出血量,她伤得不轻,若是处理不好,会有失血而亡的风险。
所以,她跑不远!
此时!
一声口哨声响起,人影四散,巷子里的打斗声小了许多。
看到沈钰出来,清风迎了上去,“将军,人跑了,追不追?”
少年面色阴沉,“追,先去把守住各个出口,全城戒严,清风阁怎么样了?”
清风:“里面的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都抓住了。”
沈钰点了点头,“封了!”
短短两个字,少年声音带着丝丝阴沉。
“是!”清风行了一礼,立马前往清风阁。
是夜!
乌云密布,圆月已缺。
刚进来时,明星亮月,此时,大地一片黑暗,少了几分月银如水。
少年身姿皎皎,容颜朗朗,一袭白色翻领披风,夜风徐徐,三千墨发迎风飞舞。
巷子里一片狼藉,尸横遍野。
狭窄的巷子里尸体一摞一摞的堆积着,鲜血撒满一地,可那少年孤身行走在这暗巷里,步履从容,风姿卓越。
这一夜,巷子附近的人彻夜未眠。
街道上到处都是匆忙且凌乱的脚步声以及时不时传来惨叫声,只不过声音喊到一半,好像就被人捂住了口鼻一般,只剩呜咽。
卯时。(5:00—7:00)
晨光破晓,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天地间忽而明亮了起来。
此起彼伏的公鸡打鸣声响彻云霄。
这一声打鸣,好似惊醒了睡梦中的长安,街道上陆陆续续热闹了起来。
可对于昨晚的动静,所有人闭口不言,就好像根本没有这回事儿一样,哪怕就是各个城门口多出来了许多守卫,进出会进行搜查,也没人会多嘴一句。
…………
楚州。
戌时。(19:00—21:00)
“柳太医,公主究竟怎么了?”盛夏一脸担忧,看着坐在床前把脉许久,却迟迟没说话的柳太医。
柳太医收回手,抚了抚长长的胡须,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喜事!喜事啊!”
看着笑得满脸灿烂的柳太医,盛夏怒火中烧,走上前来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好你个糟老头子,我家公主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你竟然还说是喜事,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说着,直接将柳太医拎了起来,怒目而视,“说,你是谁派来的奸细?今天你要不老实交代,看我不卸了你这老胳膊老腿的!”
柳太医被嘞得眼冒金星,满脸通红,频频咳嗽,“咳……咳……你,你放我下来!”
盛夏:“想下来?”
看到柳太医拼命的点头,盛夏冷笑一声,“门都没有!”
柳太医:“……”
一旁的泠泱看他确实有话要说,她看向盛夏,“把他放下来,让他把话说清楚!”
“凭什么?”盛夏炸毛,本来看泠泱就有点不顺眼,自从她来了之后,公主使唤她的次数都少了。
泠泱皱了皱眉,“你不让他说清楚公主是什么情况,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什么该怎么做,再找一个大夫不就行了,那么多大夫,我就不信了,还能看不出来公主怎么了,我看他就是奸细,你让我放了他,你……”盛夏一脸狐疑,
“你该不会是跟他是一伙儿的吧?”
泠泱向来面无表情的脸,此时也是控制不住的抽了抽,“……公主若真出事了,那就更不能找别的大夫了,不仅不能找,还得保密,此人更是不能放出去,”
泠泱指着柳太医道,“若证实了他是奸细,那他就不该再留着看明天的太阳。”
听到两人已经在商量着如何宰他,柳太医本就不顺畅的呼吸,更是一口卡在喉咙里,直接翻起了白眼。
泠泱见状,“赶紧松开他,再不松开他就该去见阎王了!”
盛夏看了一眼手里的柳太医,看着他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立马松开了手。
少女一脸傲娇,她梗着脖子对泠泱道:“我才不是因为你说的有道理才放了他,我是觉得他应该把公主怎么了说清楚再死。”
泠泱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看着地上大口呼吸的柳太医,“柳太医,公主究竟怎么了?”
见泠泱丝毫不搭理她,盛夏皱了皱眉,“你怎么回事儿……”
“闭嘴!”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泠泱的怒吼声打断了。
少女满身寒意,目光阴冷的落在她的身上,盛夏不可控制的打了个寒颤。
见她不说话了,泠泱面色这才缓和了许多,至少不再散发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