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话不多,也很少会笑,唯独有我母亲在身旁时永远温柔耐心,也只有我母亲能一个眼神就把他逗笑。”
“而我母亲应该算是一个女强人,但她从不把工作上的情绪带回家,我的印象中她很温柔,也很爱我和我父亲。”
“十岁之前,我过着富足的生活,我父亲虽然在我面前沉默居多,但比起说话,他更是一个喜欢付出行动的人。”
“我的绘画都是他亲自手把手教出来的,偶尔他也会拿出设计图教我从基础的建筑施工图认识。”
“我的钢琴是我母亲启蒙的。”
“十岁之前的我过着富足且幸福的生活,住着高楼大厦,低头就能俯瞰车流穿梭,应该算是很多人会羡慕的生活。”
“在我十岁那年,我母亲在确定新季度设计稿时晕倒在会议室,医生告知是脑癌晚期。”
沈炽至今都记得,在听到医生这话时,沈傲眼底的光霎时间暗了下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
佝偻下去的脊背便再也没抬起来过。
从那以后,他印象中的家就变了模样。
母亲与父亲会经常争吵。
萧岐想要出院,带着尊严走完最后一程。
可沈傲却固执的将她留在医院,用尽一切办法也要让她接受治疗,不愿意放弃最后的希望。
化疗很痛苦,沈炽看着那个曾经明艳动人的母亲被迫掉光了一头乌黑长发。
看着她时常一个人坐在窗边拿着掉落的长发发呆。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眼底温柔不再,眸中的光渐渐暗了下去。
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失去最爱自己的母亲了。
沈炽的成长大概就是在那一年。
萧岐离世的那一天,眼底的光再一次亮了起来。
她与沈傲不再争吵,两人十指紧扣,一向不善言语的沈傲不间断的说了一整晚的话。
萧岐离世前,对沈傲说的最后一句话:“在治疗这件事上你违背了我,我原谅你了。”
“但,这次以后,我希望你带着小炽好好活下去,若你违背了我,我会恨你。”
当时的沈炽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后来他才知道,哪怕最后一刻,母亲依旧一个眼神就能看破父亲在想什么。
在萧岐死后,沈傲彻底变得沉默,眼底一片死寂,整个人仿佛被困进了一个封闭世界,隔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第二天,沈傲再次违背了萧岐的话,带着哭了一整晚累的沉沉睡过去的沈炽投湖自尽。
其实,沈炽并不怪沈傲,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若是没有萧岐,沈傲便不可能独自一人活下去。
沈傲将他抱起来时他就已经醒来,至少那一刻,对于十二岁的沈炽来说,这也是一种团圆。
温岁晚对于沈炽的童年只知道一个大概。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的去了解关于沈炽的过去。
她知道他孤身一人,却没想到童年的沈炽经历了这么多。
父母的离去,死亡边缘的挣扎。
她无法想象,沈炽十二岁的身躯是怎么撑过来的。
曾经的他也是被爱和光明包围着的小孩儿,没了父母的庇护后小小少年流离失所,这一路又该是经历了怎样的艰辛才终究成长得这么优秀……
耳边,沈炽的话依旧继续。
他讲述了父母离去后寄人篱下的生活。
小姑是他唯一的温暖源,可因为自己,姑父对小姑打骂折辱,更是对他实施语言和行动的暴力。
在小姑家的那三年是他真正的灰暗时期。
讨债的人追上门,小姑将他护在身后,却因此被小姑父打骂。
比自己小两岁的表妹学着姑父的语气咒他扫把星,骂他拖油瓶。
他自小便知道,自己欠小姑的,也欠他们一家的。
十五岁时,他鼓起勇气第一次反抗醉酒暴打小姑的姑父。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也有力量可以反抗。
虽然最后因为力量悬殊被揍得好几天起不来床,可也正是那一次,他意识到自己可以变的更强,强到可以保护小姑和自己。
之后,面对姑父的揍骂,他选择用一次次的重拳反击。
大抵是“天赋”,醉酒的姑父在他面前逐渐弱势。
就在他暗自庆幸自己可以保护小姑时,换来的却是来自于姑父一家的驱赶。
姑父用去医院鉴定的伤情报告威胁小姑和他,要么进局子,要么滚蛋。
沈炽的性格自然是无所谓刚到底,可当看到小姑为自己下跪的那一刻,所有的倔犟尊严如同一桶冷水迎头泼下来。
他的第一次妥协,妥协得很彻底。
离开小姑家后,沈炽便开始找兼职。
然而,那些债主突然一批又一批的找上门。
他的一次次隐忍换来的是对方越发嚣张的态度,更甚者直接把他住的活动板房拆除。
所有的忍让在这一刻达到顶峰,十五岁的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义无反顾的冲进人群与对方硬刚。
大抵是没了生的希望,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而去的,那一晚,他第一次露出凶狠獠牙。
命运的玩笑没让他死在那一夜,反而让他在学校一夜之间出了名。
不知道从何而起的流言,关于他校外聚众斗殴“杀红了眼”的消息在学校快速蔓延。
沈炽顶着一身伤返回学校时,已经成了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对象。
彼时,他学会了沉默。
有些事,若是能避免给自己带来麻烦,别人怎么看自己并不重要。
之后,他开始兼职接单还债。
白天用来工作,晚上便挑灯夜读。
他清楚,既然命运没让他死在那一夜让他活了过来,那么总有一天要走出这个地方。
关于沈炽“校霸”的消息,这是温岁晚第一次知道真正的原因。
想到第一次去学校时,同学们言语里对她的“警醒”,仿佛沈炽就是洪水猛兽,靠近就会不幸。
当时她以为沈炽应该是会打架斗殴的类型,却没想到,沈炽“校霸”的身份背后沈炽没有任何与学校有关的暴力行为。
有时候谣言就是如此,没人会在意谣言背后的真相。
他们在意的只是随大流的快感,当所有人目的一致,那么真相如何便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