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这个宴会,给她和萧祈之接风是假,借此宴会封萧涎为太子才是真。
他封的如此仓促,想必,已经知道自己时日将至了。
幺幺现在不敢碰任何东西,哪怕是方才喝过的茶。
说不定,这其中便被皇上动了手脚。
“皇后。”幺幺突然被喊,她迅速抬头,看向皇帝。
皇帝拿起一杯酒,笑着看向她,“近日爱妃横出事端,听太医说你腰上的旧疾又复发了,倒真是辛苦你了。”
“朕,敬你一杯酒。”
幺幺强撑着笑站起身,“臣妾怎敢配陛下说敬二字,要喝酒,臣妾奉陪便是了。”
果然,在酒里。
幺幺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居然得到了放松。
方才她从未喝一口酒。
向皇上敬酒之后,幺幺拂袖挡面,擦拭嘴的同时,慢慢将那凉酒吐了出来,流落在袖子上。
她吐酒的角度刁钻,完全阻挡住了皇帝的视线,见她喝下酒之后,便重新将目光移向萧涎,同他说着话。
幺幺松了口气,重新立起身子。
突然感觉有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流转,幺幺脊背一紧,顺着那道感觉,看过去。
抬头,便对上萧祈之戏谑的笑容。
他撑着脑袋看她,唇边的痣也扬起一个弧度,眼眸微弯。
幺幺居然从这目光中看到了除戏谑之外,还颇有赞赏的感觉?
见是他,幺幺僵直的脊背松开些许。
她朝萧祈之抬了抬下巴,略显臭屁。
萧祈之笑着摇头,将目光收回,喝着杯中的茶水。
从皇上简单明了的封了太子之后,宴会上的人各怀心思,都在思考着对策,无人注意到幺幺的小动作。
这一劫...算是逃过了吧?
最后果然还是幺幺想的太天真。
宴席终于结束,当她以为可以离开时,皇上身躯不稳,竟是差点倒下。
他猛地咳嗽了两声,幺幺清晰的看见,他捂着嘴的手帕上沾了血。
她大感不妙。
皇上对着身边扶着他的李公公低语了几句,李公公连忙应下,吩咐道,“皇上没事,只是咳嗽罢了,宴席已结束,诸位吃好睡好,便先回去。”
幺幺几乎是巴不得拔腿就跑。
“皇后娘娘。”身后传来李公公的声音,幺幺啧了一声,无奈的停下脚步。
李公公接着说,“烦请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一并移驾至龙竺殿,陛下有话要对你们说。”
幺幺深吸了口气,不情愿的转身,朝李公公和皇上离开的方向走去。
路过萧祈之身边的时候,她下意识看向他。
萧祈之给她一个令人安心的眼神,擦肩而过时,幺幺听到了他的声音,
“有我。”
这两个字,莫名将幺幺心中的焦躁拂去了不少。
她步伐加快了些许,握了握拳头。
与萧涎一同前往龙竺殿时,萧涎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很害怕。”
他轻声问。
幺幺摇了摇头,“没有。”
想起什么,她问,“张疏冉呢?她没事吧?”
萧涎目光变的黯淡,他说,“被关在房内,我见不到她。”
听到只是被关起来没有危险,幺幺松了口气,她说,“没事,守得云开见月明,马上你们就自由了。”
萧涎的思想有些神游,只当她这只是个祝福,说道,“但愿吧。”
来到龙竺殿外,幺幺起先被放在门外,皇上先召见了萧涎。
萧涎进了龙竺殿,皇上此刻已经褪去龙袍,躺在了床上。
见萧涎进来,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涎儿。”
见他一脸憔悴虚弱,面色泛白的不正常,萧祈之依旧没有将手伸出去,只是站在他床头。
皇上见他这样,也不恼,只是放下了手臂,“涎儿,你,果然已经知道了。”
萧涎看着他的模样,不知何时,眼眶已经变的通红,但却无一滴眼泪流下。
他说,
“是你,杀了母亲,杀了我母族。”
皇上强忍着摇头,他一时之间像老了好几岁,颤着声音说,“涎儿,不要怪朕。”
“我与你母后,自幼一起长大,她陪我吃了不少苦,诞下你的那一天,那是朕最开心的日子。”
“朕,很爱你的母后,也很爱你....”
“爱?”萧涎嗤笑出声,仿佛听见了什么极大的笑话,
“爱她,就将她逼入绝境,杀害她全家,令她连一丝活下去的希望都没有!”
“现在,你跟我说爱?你也配说爱这个字!”
萧涎大吼出声,站在门外的幺幺都听见了。
她下意识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李公公,皱着眉。
李公公掐着嗓子说,“娘娘无需紧张,陛下说过,无论发生何等争执,都不许进去打扰。”
幺幺耸耸肩,随意的哦了一声。
皇上看着他激动的神情,不禁老泪纵横,
“朝堂险恶,人心叵测,这背后的阴谋,你母后不让你知晓这些,朕,也不会同你说。”
他激动的去抓他的衣摆,“你才是朕的儿子,你是朕唯一的儿子!你的母后也是朕唯一的妻子,朕一直爱的都是你们,这个皇位,只能属于你。”
“这个江山,姓萧也罢,姓齐也罢。”
“只要能赎清朕,对你,对你母亲所犯下的罪,朕什么都愿意做...”
“朕...对不起你母后,现在,朕终于可以去陪她了。”
“这个肮脏的皇位,我一刻都不稀罕!”
“您不觉得有些可笑吗?”萧涎笑出了声,“当初,你因皇位,杀害了我母亲,你口中的挚爱之人。”
“现在享受完荣华富贵,死之前又妄想用这皇位来取的她的原谅,陛下,你可当真是个好夫君,好皇帝。”
萧涎弯腰,手覆盖在他布满皱纹的手背上,一点点掰开他的手指,那么的决绝,他低声说,
“我告诉你,不管是我,还是我的母亲,都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你。”
“就算她在地狱,你看见了她,她也会化成恶鬼,绝不会放过你。”
萧涎头一回露出这种狠辣的目光,这些话就像是压下皇上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浑身不停的颤抖,气血上涌,伏在床边拼命的咳嗽,血液不断从口中流出,就像要把五脏六腑给咳出来。
萧涎站在一旁,似乎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道,“你应该感谢一位女子,是她压抑住了我骨子里的劣性,所以,你才能存活至此。”
那次与张疏冉确认心意之后,张疏冉知道他心中的恨意,便与他谈论了此事,她说,
“若是你杀了他,杀了自己的至亲,和他就没有多大的区别了,所以,涎哥哥答应我,不要成为他一样的人,好吗?”
最后,她将萧涎一直藏在袖口里的短刃拿了出来,笑的明艳灿烂,“这个我帮你保管,恶人自有天收,他,会有报应的。”
萧涎看着狼狈的皇帝,目光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他没有再说话,什么也没管,抬脚走了出去。
他推开门,沉着脸,踏着月色,从幺幺眼前走了出去。
他看上去很生气,但是通红的眼眶似乎又出卖了他。
幺幺看着他的背影,内心有些酸涩。
李公公说,“娘娘,请吧。”
随李公公进了房间,皇上咳血的动作被一收眼底,李公公顿时大惊,“皇上!传太医,传太医!”
皇上停止了咳嗽,擦了擦嘴角,声音沙哑的难听,“不用了,你出去。”
李公公站在原地神色焦急,“可是....”
“下去!朕不想再说第二遍!”
见皇上这样,李公公伴君多年,自然明白皇上这心里有数,恐怕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他道了一声是,便退下了。
门被合上,房内只剩下幺幺和皇上两个人。
幺幺清楚的听到自己心跳的极快的声音,她走在床边,缓慢蹲下,“陛下。”
“烟儿.....”皇上看着她的脸,目光逐渐痴迷,“你与她,长得真是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