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为夫纳妾眼看着快要入冬了,张世伦与沈家小姐的婚期在即,张氏的肚子也越来越大,曲高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府上,少有出门。这日,想着要给张世伦挑些贺礼,曲高便叫上钟离浚,到东市转了转。挑好了礼物,正巧路过长乐坊,已有些日子没见着朱颜了,二人进了门,却听姑娘告知朱颜已去了长沙月余,据说有非她亲去不可的事,曲高心中暗想:这姑子不会又把手伸到长沙去了吧?正欲回府,忽见沈奕在独自饮酒,曲高大喜,上前招呼道:“阿奕喝酒,怎不叫兄?”
沈奕一见曲高,便神色慌乱,惊怖至极,不过他素来是个敢说的,见四下没有旁人,钟离浚应是曲高信的过的,鼓了鼓气,向曲高问道:“曲兄,数月前阿奕是否向曲高求助,让曲兄帮助解除我与陆氏婚约?”
曲高点头“嗯”了一声,沈奕又道:“我记得曲兄还向我打听陆离剑,是也不是?”
曲高知他是起了疑心,又点了头。“陆宗主遭人暗杀,我与陆氏阿宁的婚约取消了,陆离剑也失踪了,我想了许久,觉得此事应与曲兄有关。”
沈奕小心地说着,他心里其实认定了是曲高所为,寻常人没有刺杀一族宗主的胆子,况且陆宁曾辱骂过曲高,以沈奕对曲高的了解,他是有仇必报的。但直说出来,又怕曲高连他一起处置了,便退了一步说辞。曲高岂会看不破他的小心思,不过陆文鼎并非死于他手,曲高只是与王首抢夺陆离剑而已。他知沈奕性子软弱,便故作厉声喝道:“曲高乃堂堂丈夫,敢做敢当,陆文鼎的死与我无关,阿奕休得胡言!”
说罢便气愤地起身离去。上了马车,钟离浚在前驾车,途经一条无人的小道时,也忍不住开口问道:“叔叔,月前我查这个案子时,找到了几条线索,都显示此案是叔叔所为。”
随即又道:“不过叔叔说不是,那肯定是浚儿查错了。”
车内曲高问道:“你可将这些线索报与李贺将军?”
“不曾。”
钟离浚道。这个钟离浚,平日呆板刻木,跟着曲延平学了一身无用的正气,原本以为他是不懂变通的。曲高笑道:“你既查出了是我所为,为何不报与李贺将军,这般徇私枉法,忘了父亲平日的教诲了?”
钟离浚平静回道:“礼法道义是用来克制别人的,不是用来约束自己人的。叔叔的教诲,浚儿也不敢忘。”
“后来此事如何了结的?”
“太守草草结了案,下令不再查了,浚儿以为太守是为了保全叔叔的,如今看来不是。”
钟离浚叹了口气。曲高听了,轻笑道:“太守怎么可能会为了我去得罪陆氏。”
出了巷口,人渐渐多了,二人都止了声,钟离浚暗暗揣摩着曲高那句话,太守不会为了他去得罪陆氏,那还会为了谁?陆氏已是襄阳城中的上品士族,难不成行凶者有比之更强大的势力背景?忽脑海中想到那小二的证词中,还涉及了一个人,一个相貌极为俊美的公子。与曲高熟识,又能在曲高面前而不失色的公子是,玉面王首!若是他,太守确实有理由这么做。一想到这,钟离浚连月来的心结终于解开了,他本认定了是曲高所为,虽一直为之隐瞒,但心中总是错乱繁杂的,每日晨起面对那一身军服,总觉得自己愧为兵士。他心中极是厌恶那些污吏官霸,却也行了这等包庇之事,身为军人,他觉得耻辱。他本以为曲高会主动找他了解案情,那时再向曲高问个清楚,可曲高这一个多月来每日都在府中陪着张氏,不仅不出门,也不打听案子进展,好似这件事和他没有丝毫关系一般。如今得知是真与曲高无关,钟离浚放下了心,又暗暗悔恨:叔叔待我极好,我为何要怀疑他?即便是他杀的人,那又如何?帮他隐瞒就是,又哪来那么多心事?回到家中,张氏正与一气质温雅的少女闲谈,少女约十五六岁,见曲高回来,起身一望,便涨红了脸,娇羞的面上含露着绵绵情意,盈盈施礼道:“妾崔氏阿芷,见过郎君。”
曲高点头,淡淡回道:“你们聊,我先进屋去。”
未走出几步,张氏跟上前来,问道:“夫主觉得崔氏如何?”
曲高不经意地回道:“举止得体,容姿也不错,有世家女的风范,不过衣着朴素,家门应不是太高。”
曲高这么说,并非对崔氏有意,仅是出于礼节上的赞美。可张氏听着就不像那么回事,她精致的小脸上透着红扑扑的笑意,说道:“夫主看得上眼就好,这是今年新入府中的丫鬟,我见她容貌品行端正,便向爹爹要了来,想着给夫主纳个侍妾。”
曲高一怔,张氏要给自己纳妾?随即反应过来,冷着脸轻喝道:“胡闹!你临盆在即,我哪有心思纳妾!”
张氏挽起曲高的臂膀,低垂眉眼,娇羞地嘀咕道:“世琪知夫主待我极好,也知夫主是个大丈夫,只是如今世琪怀着身孕,不能侍候夫主,也不愿夫主整日流连于长乐坊那种地方,世琪是真心实意的,请夫主纳下崔氏吧。”
曲高知张氏的心思,如她这般家门,妻妾成群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但在曲高的意识里,婚姻当是从一而终的,就像他的父母,相依相守了大半辈子,感情依旧美满。他不喜欢像张家这样的大家族,兄弟姐妹非一母所生,平日都少有往来。轻轻地搂着张氏,曲高双目情波流转,缓缓说道:“世琪莫再闹了,曲高今世有你一人相伴足矣。至于长乐坊,世琪是误会了,不过是个喝酒的地方。”
张氏听着这柔得像水的话语,心头顿生一股暖意,她习惯性地把头埋在曲高宽厚结实的胸前,开怀地格格笑着。二人你侬我侬了片刻,张氏忽抽出身来,惊道:“那崔氏如何安置?”
曲高问道:“你与她如何说的?”
张氏道:“还未说明什么,想着等夫主见了之后,满意才说的。”
曲高嘴角一扬,又回头望了望廊下那个不安踱着碎步的俏影,吟吟笑道:“浚儿也快十六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