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案牍库房里的文书,宁晏自然再次恢复到摸鱼的状态,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范纯礼闲聊。范纯礼原本是给他便宜老爹朱大爷来顶杠的,现在活干完了,按说该溜就溜,可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惦记着宁晏带来的点心还是其他,今日个又来了。既然都是摸鱼,都一个不多,宁晏愉快的跟他吹着牛逼!范纯礼很会聊天,大从朝堂格局,经史子集,小到市井烟火,青楼教坊,都能跟宁晏扯上一嘴。不过,宁晏仗着前世海量的信息,对他进行充分碾压。往往都是以范纯礼目瞪口呆为结局然后悄悄的把天聊死了。就在两人讨论东京樊楼里的小姐姐,是如何能吹善弹,这时候,一群身穿官服,神色倨傲的人,朝着余杭县衙的大门而来。为首一位绿袍的官员,冲着门口的衙役道。“本官乃是吏部员外郎孙哲,联同杭州府监官,对余杭县衙执行秋察,余杭知县可在,快请他出来。”
衙役赶紧把人请进大堂,然后跑去禀报。很快,余杭县丞方敬,县尉高廉纷纷出来迎接。知县朱澄还是因为粮税一事,外出寻访未归,所以不在县衙。余杭县衙顿时一阵鸡飞狗跳。宁晏很快也得到了消息,不由得一阵吃惊。不是说好一旬之后吗?现在才第四天,秋察便已经到余杭县了。宁晏顿时看向范纯礼,官场上的事情,他似乎很清楚。“秋察之事,由吏部主持,在各州县开展,时间一向没有定数,只不过按照惯例和路程远近,一般不会有大的变化。”
范纯礼沉声道。一般情况下就不一般。余杭县往年都是排在后面的,今年居然杀了个措手不及。宁晏暗暗舒了一口气,幸好没有犯拖延症,不然现在可就尴尬了。来就来吧!反正迟早的事情。负责秋察的吏部官员姓孙,叫孙哲!一身绿袍的他,在身穿黑袍的方敬和高廉的陪同下,来到余杭县的班房。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些吏部的下官,他们才是主要负责干活的。另外还有两名州府的监官,这两位就纯属打酱油的了。余杭县本就隶属杭州府,就算有什么事,也是关起门来大佬教训小弟,不让外人知道,除非是那种兜不住的大事另说。但名义上,他们却要站在这,并且向州府上报最终的秋察结果。坐在主位,孙哲眼神冷冷的扫了一眼县衙班房中所有人,目光经过宁晏和范纯礼二人时,稍稍的做了一下停留,但仅仅一下而已,就一闪而过。“孙大人!余杭县衙案牍库房便在此了,请大人明察。”
方敬朝着孙哲鞠躬道,说话的同时,他的嘴角挂着一丝不经意的冷笑。孙哲点点头,声音清冷道。“本官这次前来,主要是听说,余杭县历年来案卷堆积,已成恶习。历年余杭县秋察考评不佳,因此吏部上官亲自吩咐,务必严查怠政!”
说话间,孙哲身后的两名下官站了出来。“方县丞,麻烦将余杭县库房账目请出。”
此言一出,整个县衙班房里的人,顿时一怔。就连宁晏这个小白,也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宁兄!”
范纯礼皱了皱眉,下意识的凑近宁晏。“是不是感觉有点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
宁晏双手抱胸,淡淡的道。心里暗暗翻白眼,小样,这回嘚瑟不上来了吧。范纯礼虽然学识渊博,对朝堂之事,也能夸夸其谈,没理也要扯三分,典型的杠精。不过,眼前这场面,显然他没见识过。“宁兄看出来了!”
范纯礼瞪大眼睛。宁晏当然心里有数。上辈子,他可是跟不少政府的职能部门打交道,甚至跟处理过一些司法案件。“秋察是吏部考评地方官员的一项重要手段,一向奉行严谨,这倒是没错。可毕竟,吏部官员也是人,官场之上,深不可测,对方很可能今天还是一个小小的七品绿帽知县,明天就服绯就紫,位极人臣。”
“所以但凡还没有死磕到一定份上,至少得先寒暄几句,做足表面功夫。但现在有吗,没有……”宁晏眼神微动。“既然打着公事公办的旗子,就说明吏部这次根本不会讲情面,看来,咱们这次余杭县的秋察,日子可不好过了。刚刚还一脸迷糊的范纯礼,随着宁晏的解释,顿时明白过来。“宁兄倒是看的透彻,只是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说完,再次一脸疑惑的看向宁晏。“你问我……”宁晏瞪大眼睛。“此处还有其他人吗?”
范纯礼没好气的回瞪。“我知道个得儿……”但凡有点眼色,都能看出这次吏部来者不善,至于为什么来者不善,宁晏又不是神仙,哪里知道。“或许,是朱知县嚯嚯了人闺女,人公报私仇来了呢!”
脖子一歪,宁晏瞬间脑洞大开。“咳咳!你……你竟诽谤县尊!”
范纯礼脸色涨红,宁晏这混账,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呀。“开个玩笑,那么认真干嘛。”
范纯礼长袖一挥,扭过头去。知道宁晏这里挖不出什么来,范纯礼并没有继续,而是话题一转。“眼下吏部如此来势汹汹,宁兄难道就一点不担心。”
“宁兄此言差矣!”
宁晏果断否决。“对吏部稽查官员保持担心,是一种基本的尊重。不要看我现在稳中带皮,其实我现在内心慌得一批……”范纯礼愕然。一时之间,自诩才华横溢的他,竟然感觉到无言以对。宁晏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简直了!他是怎么做到的。吏部稽查,整个县衙的人,就不可能闲下来。这时候,他们就是大爷,让你把账本取出来,你就不能放回去。让你把案卷放一边,你就不能怼面前。不然,分分钟教你做事。宁晏也没逃过,很快,一个身材消瘦的吏部职官,就来到宁晏面前。“案牍库是何人负责。”
一上来,这位吏部职官便直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