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后衙顿时一片寂静,只有宁晏嘴角忍不住浮现一丝笑意。还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你什么不好不好惹,非要惹朱大爷。别人不知道,宁晏却是知道的,朱大爷不在,但他便宜儿子却站在这。你他么当场哔哔我爹,我能忍你。不等众人反应,范纯礼继续道“家父少随母姓,少有人知!因此常用另一个名字,蒙官家厚爱,曾拜参知政事,枢密副使,现任杭州知府范仲淹!”
猝不及防的宁晏,目光从上一刻的戏谑,转变为愕然,再落在范纯礼身上的时候,已经彻底的转变成震惊。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范仲什么?”
张满大嘴,宁晏问。“范仲淹!”
“范什么淹?”
“范仲淹!”
“什么仲淹?”
……范纯礼深吸一口气,看向宁晏,说道。“宁兄!”
“嗯!”
宁晏瞪大眼睛。“你一边去……”好勒!你爹范仲淹,从现在开始,你说什么都对。宁晏彻底是懵了!在小小的余杭县衙里,一起摸鱼,斗嘴,扯淡的朱说朱大爷,竟然是大宋一朝赫赫有名的一代名臣,朝堂上位极人臣,而且脾气又倔又楞的二大爷范仲淹。扮猪吃老虎,也不是这么玩的。这……我特么找谁说理去。“孙大人,敢问,家父是否有资格,复核县衙的账目。”
盯着孙哲,范纯礼直言道。孙哲的脸色,可谓是极度精彩。原本是他这个六品的吏部员外郎,来到余杭县衙炸鱼,现在万万没想到,自己反倒成了鱼,而且还是被一颗重磅炸弹炸了出来。参知政事,枢密副使!身为曾经的大宋丞相,二大爷范仲淹绝对可以说的上是整个大宋士大夫阶层的共同偶像。文能执百官执牛耳,为官家鞠躬尽瘁,操劳社稷,一手主导庆历新政,开创大宋变革。武能戍边数年,与西夏激战,稳固疆域。别说一个小小的县衙账目了,即便是大宋一朝的军国大事,他老人家都曾朱批用印,号令整个大宋官场。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吏部六品员外郎,哪里敢评论曾经的当朝二品。恐怕只要说出一个字,就会被满朝的文物,遍布的故吏给用口水喷死。至于方敬和高廉,已经瑟瑟发抖,脸都白了。余杭县衙一个不起眼的老头,居然是曾经的大宋丞相,枢密院使,说出去你敢信。关键,现在这位大佬,还是杭州知府,他们的顶头上司。方敬更是差点脚底下一滑,整个人晕过去,勉强站稳,赶紧与高廉一起躬身拜倒。“原来是府尊亲临,下官有眼不识,请衙内恕罪。”
孙哲也赶紧从案前起身,站在一旁。“衙内何出此言,是下官不知范相已然亲察余杭县衙,早知如此,何须下官费神,范相治下,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宰相门前三品官,更何况,范纯礼还是范仲淹的儿子,八品的秘书省正字,孙哲不敢再有丝毫的大意。“孙大人此言差矣!秋察既是吏部主导,自当尽责,我父亲也只是听闻余杭县历年秋察不佳,所以刻意前来肃清。”
“这余杭县案牍库,县衙文书宁晏已于三日前肃清,吏部尽管稽查便是。若是有何差池,”范纯礼不紧不慢说道。范家家教极严,绝不允许仗势欺人,或者是以权谋私。“三日前!”
孙哲目瞪口呆。余杭县衙案牍库堆积的公务,足有万卷之多,居然三日肃清。要不是说这话的是范纯礼,范仲淹的儿子,孙哲打死都不信。有二大爷范仲淹的大名坐镇,余杭县衙的秋察,终于开始正规起来。吏部的官员们小心翼翼,一个字都不敢错漏。范相的正直,是出了名的,这一点,整个大宋官场都深知。而且,老人家还非常爱较真,一点小事都要往上捅。要是今天出了什么差池,吏部的官员们,可就难受了,回头肯定会被上官狠批。孙哲现在恨不得掐死余杭县丞方敬这个混蛋,自己真是猪油蒙了心,为了区区一百贯钱,来余杭县找麻烦。这下好了,骑虎难下!孙哲只能小心翼翼的开始稽查,不敢再起任何心思。一整天的功夫,吏部的官员终于稽查完成。按理说,稽查至少需要两三天甚至更久,毕竟,这可是个肥差,大家慢悠悠的干个活,完事晚上这个地方,消遣消遣,你好我好大家都很愉快。可现在整个吏部官员上至员外郎孙哲,下至马夫,都不愿意在余杭县多待哪怕一刻。开玩笑,你晚上消遣一个试试。明天御史就在你半夜搂着媳妇的时候敲门,把你从头到尾跟当官有任何关系的都一撸到底。气不过回头一问,还就是那个姓范的老头告的状,你能怎么办!“余杭县吏治清明,百姓安居,商贩乐业,范相治下,果然非同一般。关键人才济济,三日之内,肃清一县数年之公务,古之凤雏也不为过。”
孙哲留下这句话,就匆匆离开余杭县衙。他算是彻底服气了,吏部的稽查,非常仔细,但愣是没有查出什么大毛病来。一些小问题,都是无伤大雅,根本上不了台面。余杭县历年堆积的公务,现在为之一空,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关键,还是三日就处理。这孙哲看宁晏的目光,极其诡异。有经验且能干的笔吏,身为吏部官员的他,见得多了。但是宁晏这样的,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尤其得知宁晏是余杭县学学子,孙哲的态度更加不一样。这说明,日后宁晏还要参加科举,如果日后科举及第,没考中那倒还好说,要是一旦考中了,这样的人物放到官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就凭着他三日内肃清余杭县历年堆积的公务,日后说不定就要担任馆阁要职,甚至参知政事,也未必没有可能。自己今天差点就把这样的人得罪死了。想到这,孙哲看二位余杭县属官的眼神,狠狠的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