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百官入座,皇上至。
随着吴用的一声唱和,皇上上殿,坐于上位,张士和谢青棠等内侍随侍两侧,百官则起身齐呼万岁。
皇上抬手,一声平身,众人起身,分立两侧。
此次百官宴跟以往没甚区别,皇上说了一番勉励之言,百官落座,宴会正式开始。
皇上坐于高台上扫视了一圈底下坐着的群臣后问道:“怎地不见张国公?”
吴用上前一步,躬身回道:“回禀陛下,张国公前几日偶得风寒,现今还下不来床呢。”
“下不来床……”皇上关切道,“那可得寻太医去瞧一瞧。”
“是,奴婢这就着人去请太医去瞧一瞧。”
吴用甫一应下,就招了内侍来,嘱咐他请人去看望。
皇上满意了,又扬声道:“每每及春,易感风寒,诸位爱卿也得保重身体才是。”
底下人齐呼:“谢陛下关怀。”
谢青棠听得这番对话,面色不动,但他清楚,自个的目的达成了,现今还在殿中坐着的人,不知有多少是坐立难安的。
他倒想看看,他们下一步要如何走。
既然是百官宴,自然是为了犒劳百官,可这年初发生了这许多事,皇上又好不容易见好,愿意听听政事了,大臣们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不免就提及了由军械案引发的梓州疫情,还有太学外士子被暴力镇压一事。
此次,文人士子死了不少,皇上也处置了好几名锦衣卫,可大臣们犹觉不满,还是觉着锦衣卫权利过甚。
皇上心头也清楚,若是再放任下去,百官们只会弹劾得愈发厉害,而且锦衣卫此举,确实是不知分寸了,他们手中的刀,得有人制衡了。
“锦衣卫是该好生整顿了,朕再思量思量。”
皇上此言一出,看得懂风向的人都知他这是打算退让了,赵海便提声打了个总结,阻了言官接下来的话,以免激化矛盾。
又举过三次酒盏,看过一场歌舞,谢青棠瞧了眼旁边燃着的香烛,抬眼遥遥朝赵海望了一眼。
赵海似乎毫无察觉,轻轻放下手中酒盏,才道:“陛下,如今人心浮动,军械案不能再拖了,文人士子的言论传到了百姓耳中,而军中更是人心惶惶,是该给天下百姓和千千万万的兵士们一个交代了。”
皇上见赵海要说话,就知事情不简单,但总躲着也不是法子。
他沉吟半晌,将谢青棠召了来。
“也查了有几日了,可有进展?”
“回禀陛下,此事倒是有些眉目了,只是证据不够确切,奴婢不敢轻率行动。”
谢青棠此言一出,殿内霎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皇上敲了敲桌面,道:“照实说。”
谢青棠不惧皇上颜色,不卑不亢道:“回禀陛下,事情尚未查明,奴婢不敢断言,以免污了旁人声名。”
皇上面色更冷:“说!”
谢青棠摆出万分为难的模样,是欲言又止,恰在此时,一道沉厚的声音自殿门口响起。
“陛下莫要为难谢内侍了。”
殿中一干人等偏头,就见太后正站在殿门口。
她今日不同往日般雍容,身上钗环首饰一应卸下,只着了一身素衣,手中还拿着一封折子。
殿中一干人等在怔愣中回过神来,是纷纷起身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今日,哀家前来,是为罪己。”
太后说完这话,竟朝着皇上跪了下来。
皇上哪里能受?
被张士和谢青棠扶着,疾步行至殿中,想要将太后扶起来。
“母后这是何故?快快请起,儿子受不得这一礼。”
太后不肯起。
“哀家这一跪,一为对不住先帝,二为对不住陛下,三为对不住群臣,四为对不住百姓啊。”
太后将手中折子高举过头顶。
“此折子,为罪己书,乃哀家亲笔所书,哀家没有敦促好母家,对不住皇上,对不住天下百姓啊!”
皇上没想到太后会走出这一步,他放开了扶着太后臂膀的手,由张士扶着站在太后侧面,定定地看着太后。
“母后,何出此言?”
“哀家作为一国之母,深知军械案于天下之重,也日日祈求皇上能早日彻查清楚,惩处坏人,可断没有想到哀家……”
太后此话还未说完,却见旁边奏乐的乐师竟突然站起,从琴中拔出三支镖来,是直直射向皇上和太后所在之处。
谢青棠眉目一凛,几个利落转身,一支镖被他夹在了食指与中指之间,另外两支镖被他尽数打落在地。
与此同时,张士惊呼:“救驾!”
殿内守着的禁军和锦衣卫纷纷上前护卫在皇上和太后身前,一直在殿内的张添也跟那名乐师打斗了起来。
谢青棠眼见那名乐师落了下风,忙提醒道:“当心他自尽!”
可还是晚了,那名乐师是名死士,眼见自己不敌,也逃不出这重重守卫时,就咬了藏在牙根里的毒药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