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添还挨着太后,一些事情不能全赖他,谢青棠思忖着,还得拉上旁人才是。
沈长怀必然不是最佳人选,他断不能叫他趟这趟浑水,倒是可以从都察院入手。
这一回,都察院将新提拔上来的左右副都御史都派来了,一个刚从左佥都御史升上来的杨肃,一个下放回来后就一跃成为右副都御史的赵凌。
赵凌也是世家子,何况他们又有一层关系在其中,更应避嫌,而杨肃是寒门出身,为人刚直,要是能说服他去查,或可有机会。
“安饶。”
一道熟悉的声音叫谢青棠回过神来。
他回身朝来人行了一礼:“奴婢见过赵副都御史。”
赵凌无奈:“你总是同我这般客套。”
谢青棠仍是十足恭敬的模样:“礼不能废。”
赵凌叹了口气:“一道走走吧。”
谢青棠慢一步跟在了他的身后。
“此事,你怎么看?”
“昨儿大人们查了一夜,想必比奴婢清楚。”
“就你我私下谈论,不涉及其他。”
“奴婢不过是一名内侍,只关心陛下安危,朝中之事不好多加谈论。”
“你现今是东缉事厂的掌印,之后还会是司礼监秉笔,享有批红之权,谁说说不得?”
谢青棠顿足,抬眸望向赵凌,见他唇畔带笑,施施然地看着自个,一时百感交集,不知该从何说起。
“乐师死了,不好查了,但说来说去都是宫里的人出了问题。”赵凌说,“你觉着呢?”
谢青棠仍打着太极:“赵副都御史若有了线索,有用得着奴婢的,奴婢定竭力配合,其余的奴婢不敢妄加揣测。”
赵凌摇了摇头:“罢了,不提也罢,待会儿回去继续查。对了,昨儿我进宫前,听说老师的女儿回来了,似是打算将老师和师娘的尸骨带回故乡安葬,知道的人没几个,我也是偶然得知,可惜行刺案还在查,我无法抽身,你正好换值,不去送送?”
“奴婢如今这副模样,无颜面对先生和夫人。”
谢青棠说完这话,同赵凌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他神色如常,叫旁人看不出一丝破绽,唯有他自个清楚,他一颗心像是沉入了深深的湖底,窒闷不已。
他踌躇良久,终究没耐住,取了牌子出宫了。
他先是去东厂打了一圈,交代了些事,再躲过人,悄然出了城,往江世林夫妇的埋骨地去了。
他到的时候,江世林夫妇的棺材已经被挖出来了,江家女和她的夫君正盯着人将两副棺材放在板车上。
他不敢上前打扰,躲在树后跪了下来,遥遥对着两副棺材磕了三个头,算是送自个老师和师娘最后一程。
可他没想到一抬头却对上了江家女的目光。
江家女同自己夫君说了两句,瞧着她夫君还有随行的家丁上了马车,没人注意她后,她才避开人走到了谢青棠面前。
“多事之秋,你不该来的。”江家女看着谢青棠说道。
“是我对不住老师。”谢青棠朝江家女深深作了一揖。
江家女轻笑:“父亲若是听到你还愿意叫他一声老师,想必很是欣慰。”
“是我不配,只怕老师不愿认我。”
“安饶,抬起头来。”
谢青棠浑身一震,踟蹰半晌,缓缓抬起头来,却见江家女脸上没有厌恶和怪罪,还是带着记忆中的温婉笑容。
“安饶,父亲不会怪你,这是他自个选择的道,我也不会怪你,你没有对不住谁,所以堂堂正正地抬起头望着我,像以前一般,喊我一声江阿姊吧。”
谢青棠眼眶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许久,他才轻声唤道:“江……阿姊……”
喉头哽得生疼,他捏紧了拳头,逼着自个轻而缓地唤着,生怕惊扰了她似的。
江家女笑得更是灿烂。
“诶。真好。”
只两个字,叫谢青棠一颗心酸软一片。
“我单独见你,一为解开你的心结,二,还有一件事,叫我放心不下。”
谢青棠定了定心神,说:“江阿姊请说,我听着呢。”
“父亲太学赴死前夕,曾见过赵子晟。”江家女肃了面色,“我从前便听父亲提及过,他觉得赵子晟行事极端,也一直不肯倾囊相授,可出事前夕,父亲偏见了他,我觉着万分奇怪。”
江家女看了眼身后马车,语速不禁放快。
“我知你堂姊已嫁于他为妻,但该说的我还是得同你说,父亲下定决心,许是与他有关,我不懂朝中事,不知是父亲有意交代还是如何,当时是避着人来的,若不是见了我,跟在我父亲身边多年的管事也不会同人提及此事。”
谢青棠知道江家阿姊为人,她承袭了其父之风,行事磊落,是个明事理之人,不然也不会同自个直言此事,当即便同她作了个揖。
“多谢江阿姊提醒,我会暗中探查此事,也是给你一个交代。”
江家女回了谢青棠一礼:“我该走了。”
谢青棠笑得温和:“山水路迢,万望珍重。”
江家女回道:“也盼君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