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棠没将此事说与沈长乐听,但沈长乐还是知道了。
自听闻了左野要来东都后,她总也不安心,便特意指派了曹皇后拨给她侍奉的贴身宫女墨香,借着给庆云送东西,时不时打听一二。
庆云许多事听不明白,但沈长乐一琢磨就知道皇上的心思。
皇上膝下就只剩两位年幼的公主,想要拉拢左野,总不能将年幼的公主赐婚于他,到时候就不是拉拢,而是羞辱了,而如今她成了公主,不管是不是皇上亲生的,尽管身后的家族并不算强大,但她背后还有曹皇后啊。
曹皇后的身后可是曹家,无论天下士子还是朝堂大员,总也会给几分薄面的。
靖安侯府,自然乐见其成。
墨香是个机灵的,这消息一探听出来就隐隐有了猜测,看着沈长乐的肚子不免担忧。
“殿下已经……若是陛下真的动了心思,这如何使得?”
“是啊……”
沈长乐倚在凭几上,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不知从哪里来的飞蛾,只见它正在跳跃的烛火边跃跃欲试。
“墨香,你说,那靖安侯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墨香垂眸沉思半晌,道:“奴婢常年在长清宫呆着,只是略有耳闻,据说靖安侯士子形貌阔朗,是个文武全才,更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于排兵布阵一道颇有见解,是个少年英雄。”
沈长乐轻笑:“那还真是略有耳闻。”
“依殿下所见呢?”
墨香问完这话后,偏殿内一时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而沈长乐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一双眼似仍注视着不远处的烛火,又似放空什么也没入她的眼。
就在墨香以为沈长乐不会回答她的时候,她复又开口了。
“高傲、霸道,不可一世!”
一字一顿,却是没有一个好的。
墨香讶异于沈长乐对左野的评价,怔愣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怎么?觉着我评价得有失偏颇?”
“奴婢不敢。”
“没什么,人之常情。身处其中,不免就偏了,若是他知道了,怕是也不赞同的。”
青棠啊,总也让她看人多看一面,只是有时候啊,非理智可控。
“殿下,不若同娘娘说一说,兴许娘娘有法子呢?”墨香提议道。
“义母久不管朝中事,为我,已经一而再破例了,又要扰她清净,叫我着实不忍……”
飞蛾终于扑向了烛火。
沈长乐眼见着它被烛火烧个干净,才收回目光,看向墨香。
“墨香,去吧。”
沈长乐知道,就是她阻着墨香不去同皇后回禀此事,她也会暗地里去向皇后说的,既如此,不若大大方方地让她去。
无论如何,这一世,她决计不会让皇上将左野牵扯到她头上来!
***
左野即将回东都,到时候东都的水势必会被搅得更浑,谢青棠不敢再等,立时寻了沈长怀来商量将他调离之事。
“沈大人已经辞官,还盼沈寺正早做准备,争取在靖安侯世子抵达东都之前,将调令拿到手。”沉吟半晌,谢青棠又道,“其实,依青棠的拙见,人早日离开东都才是好的。”
“是,但家父刚辞官,我就急惶惶举家搬离,未免叫人怀疑。”
“事情已行至此步,你们能早一日离开,也能叫殿下安心。”
太后已然生疑,动作再快些其实也无妨。
“其实我已有打算,只是这不是个好差事。”
“但说无妨。”
“内阁正在物色去梓州赴任的官员。”
两人双眼对视,毋需多言,已知彼此之意。
确实,如今想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东都,去梓州是最好的选择。
“这正是再好不过的差事了!谢安饶,不仅你有文心壮志,我亦然。梓州百废待兴,正是好去处!”
看着沈长怀面上的爽朗笑容,谢青棠心头一热,正巧听得一鹰长鸣,禁不住抬眼望天,只见那鹰正俯冲于天际。
沈长怀顺着谢青棠的目光抬头望去,面上笑意渐敛,想着身旁之人,不免有些惆怅。
“谢安饶,于家妹一事,我是不满的,你也当不得正人君子!”
于沈长乐一事上,谢青棠深知对不住沈家。
“是青棠自私了。”
这一回,沈长怀没有冷嘲热讽。
“但,我知道的谢安饶,光风霁月,有登高能赋,纵暂时被缚双翼,亦能挣脱桎梏,翱翔九天。”
谢青棠心念电转,脑中瞬时闪过沈长乐的身影,还有她曾说过的话。
“鸿雁折翅又如何?若有翔天之志,终有翱翔九天之日。”
他忍不住摇头失笑,退后一步,朝沈长怀深深作了一揖。
“青棠在此多谢沈寺正的妙言要道。”
看着谢青棠此般言行举止,沈长怀到底是释然了,倒也有心思说笑了。
“可见你这笑,却不像是感谢我的意思。”
“倒也不是,只是突然想起了猪猪,想着,你们真真是一家人,说的话也差不多,当真是家教使然,青棠受教了。”
沈长怀微微蹙眉。
“猪猪?什么猪猪?”
沈长怀的反问反倒叫谢青棠不解了。
“长乐啊……”
沈长怀冷哼一声,当即拂袖离去。
“我可没答应什么,你别得寸进尺啊,也不害臊,拿你们的闺房话出来说……”
谢青棠眼见着沈长怀嘀嘀咕咕地离开了,心头疑惑却愈发浓厚。
猪猪不是长乐的乳名吗?可看沈长怀的脸色,却像是不知?
他往回走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长乐说,曹皇后说她很有可能怀的是双胎,还说她祖上有人怀过,曹皇后对沈家这般了解吗?就算曹皇后曾同沈家老夫人是闺中密友,祖上曾有双胎这样的事也会拿出来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