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乐将第二个孩子也顺利产下了,一儿一女,是对龙凤胎,凑成了个好字。
原本是极喜庆的事,可谢青棠的心情却算不得好。
他的长乐还生死未卜。
他想,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日、那一幕。
耳边是孩子的啼哭,分明向所有人彰显着旺盛的生命力,可长乐却几无声息地躺在血迹斑斑的床榻上,浑身扎满了银针。
他将孩子安顿好,让墨香不错眼地看着,才带着高让到了院子里,而锦衣卫也在此期间将文宣侯府团团围住了。
张添作为锦衣卫都指挥使自然身先士卒,甫一见得谢青棠出来,就躬身朝他行了一礼。
“殿下,陛下听说了文宣侯府之事,心急如焚,特派臣来此为殿下调遣。”
皇上看似没有将此事定调,甚至还下放权利,叫谢青棠来全权处理此事,但其实他都看着呢。
若谢青棠对文宣侯府真不追究,沈长乐和孩子不论是哪一个出了事,皇上私底下必然都会重重责罚他。
若谢青棠真的要查,将凶手揪出来惩罚了自是好的,倘若因此得罪了世家,激得他们反扑,皇上也能出来做和事佬,对谢青棠小惩大诫。
无论如何,总有个谢青棠在前面首当其冲。
谢青棠不是傻子,虽说怒蕴心底,但脑子还是清醒的,且愈是气怒,愈是清醒。
就算皇上想他当这马前卒又如何?他们想两全,可那些玩弄权柄的人不愿放过他们。
既如此,那就试试他的凌厉手段!
“我要文宣侯府一只鸟都不能飞出去,拿着这副画像去搜。”
随着谢青棠的话音落下,高让将谢青棠方才描下的画像交给了张添。
这是他根据记忆中沈长乐描下的画像,又让谢青禾描述何瑜的长相特点,重新绘制的。
“这人还有个特点,嗓音沙哑,且狡猾。”
既然他的主子能派他做这些大事,这人脑子自然不会是个差的。
“是,臣定不辱使命。”
张添躬身行了一礼,立马带着人去搜查了。
谢青棠又对另一队锦衣卫吩咐道:“你们去将当街纵马的醉汉拉来,我倒是要瞧瞧,他有多少斤两,正正好将宫里来的车队都给冲撞了。”
文宣侯府诸人及在院外等着的宾客都被谢青棠客客气气地请进了院内廊下坐着,这是摆明了不让他们走,又见他这般雷厉风行的态度,心中惴惴,禁不住面面相觑。
左致同赵鼎低声道:“赵鼎哥哥,你有没有觉得,殿下,有些不一样了?”
赵鼎似乎并未感受到院内的紧张气氛,依然吊儿郎当的:“哪里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左致抬眸细细瞧去,最终道:“冬日的暖阳和结冰的湖。”
赵鼎诧异望向左致,而后眯眼去瞧站在正屋廊下的谢青棠,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道:“是有些不一样了。”
当当街纵马的醉汉被锦衣卫的人拖进院子里后,众人才知道这位做臣子时温润守礼、成为阶下囚后不卑不亢、做内侍时进退有度的人,终究是给磨没了。
他没有如旁人预想般先是审问,而是微一抬手,直接叫锦衣卫给醉汉大腿上插了一刀子。
“啊……”
瞬时,院内只有醉汉的惨叫声回荡。八壹中文網
廊下坐着的、院儿里站着的,一个个都心里直发毛。
谢青棠毫不在意这些人的神色,只淡淡吩咐道:“将嘴给他捂着,莫扰了李大夫给皇子妃诊治。”
行刑的锦衣卫忙告罪,而后飞快将醉汉的嘴给堵住了。
“怕不清醒,再给他伤口处灌点糖水。”
众人不解,这好端端地,灌糖水做什么?要灌也是灌辣椒水才对啊。
左致也很是懵懂,就问起了一旁的赵鼎。
赵鼎窃语:“傻姑娘,这如狼似虎的天儿,那醉汉又是被扔在地上的,身上又是糖水,你说能招什么东西出来?”
左致恍然大悟,忍不住惊呼出声:“蚂蚁!”
院内除了醉汉的挣扎声,就是不时传来的鸟叫声,左致这一声就格外显耳,赵鼎是想拦都来不及,一侧目,就见众人目光都汇聚了过来。
只有谢青棠,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慢慢被蚂蚁爬满了腿,承受着万蚁钻心蚀骨之痛,却苦于被捂住了嘴、绑住了手脚,憋得涨红了脸在地上打滚的醉汉。
看着这一幕,左致的惊惶渐渐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悲凉。
她想,这位出自定北王府,不拿刀剑提笔杆的公子确实是不一样了。
他敛去了周身的温润,唯余宝剑出鞘的冷厉,站在西沉日暮的金光中,再不复当年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