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棠匆匆行至沈长乐的床榻前,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而后回头望着李却,眼中满是渴盼。
李却从未看过谢青棠这副模样,细想想他的遭遇,又觉着合该如此,所幸老天再没对这般光风霁月的一个人出手。
“已无大碍了,只是此番元气大伤,须得好生调养个三年五载的。”
“多谢。”
谢青棠再不复方才在外的盛气凌人,端得是有节有礼。
李却知道两人还要说话,借口写药方退到了外室,墨香也率着一干宫人退了出去,只余两人说些体己话。
屋内霎时落针可闻。
沈长乐朝谢青棠虚弱一笑,然后望向了她命人放在床榻里侧的两个孩子。
“真好。李大夫说,就是小姑娘这番折腾,身子恐有些弱,待大些也就好了,其余的,两个孩子都是好好的,这样啊,我就很满足了。”
谢青棠顺着沈长乐的目光也望着床上的两个孩子,小小的一团,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是啊,上天待我不薄了,将你们都留在了我身边。”
沈长乐收回目光,看着已然红了眼眶的谢青棠,拉了拉他的手,笑道:“我方才听见你发了好大的火。”
谢青棠猛眨了眨眼,将所有惶恐难过的情绪压下,温声问:“吵到你了?”
沈长乐轻摇了摇头:“只是还是扰了寒幽的百日宴。”
不知是不是因着方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缘故,她就想撒撒娇。
“我原本没想做什么的,可谁料想他先对我下手了。”
谢青棠轻抚着沈长乐苍白的面颊,黑润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底涌动的皆是失而复得的安慰。
“那咱们就不要放过他了。”
“可是文宣侯府的人……堂姊她……”沈长乐蹭了蹭谢青棠温热的大手,“若赵凌真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他在世家背后藏了这般久,不该如此不谨慎,我瞧着,何瑜像是想报仇。”
“报何亮之仇?”谢青棠面色更冷,“冤有头,债有主,那他该来寻我才是。”
沈长乐佯怒,瞪了谢青棠一眼:“你忘了?说好的夫妇一体!”
最后四个字,她刻意加重了语调。
“你真是气煞我也!”
她伸出纤纤玉手一下下戳着谢青棠的胸膛,被谢青棠温柔握住。
“错了,我的殿下,我知错了。”
听得这声称呼,沈长乐有些恍惚,仿似回到了上一世,她见他的最后一面,最逾矩的不过是这么一句话。
——“我的殿下,余生都要平安喜乐。”
见沈长乐情绪似乎有些不对,谢青棠柔声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沈长乐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我们还是说说正事吧,你觉着今日之事会是谁做的?”
“你觉得呢?”谢青棠不答反问。
“若真是赵凌所为,挑在自己府上,又是自个办喜事,他不像是会引火烧身的人,此事若真要追究,不管是真意外还是假意外,他都难辞其咎。”
沈长乐分析得头头是道,却突然一个转折。
“当然,也不排除他知晓我们舍不得堂姊和寒幽受苦,就算出事也会保他。亦或者……”
她抬眸,同谢青棠对视,两人眼中俱是了然。
“他们内讧。”
谢青棠难得调笑道:“猪猪好聪明啊。”
沈长乐皮笑肉不笑:“我真不知你是夸我,还是贬我。”
“自然是真心实意夸赞你的。”顿了顿,谢青棠又道:“你生产时,有人故意阻挠我们将宫中的稳婆和太医接来,是他们的连环计,还是顺势而为,且看锦衣卫的调查结果了。不过……”
他的面色冷了下去:“何瑜怎样都会死。”
就在谢青棠给沈长乐喂了一碗药后,张添带着锦衣卫的人来了,带来的除了那幅画像,还有画像上的人的身家背景。
“那人交代,是仲阁老早年便自立门户的二儿子府上的管事指使的。”
张添一句话,内容极为丰富。
沈长乐躺在屏风后听着也想拍手称赞一句“姜还是老的辣”。
仲阁老宦海沉浮多年,就是看得远。
只是……
“你们这般快就查到仲家了?”谢青棠问出了沈长乐心中疑问。
张添答:“那名管事也拿下了,瞧着像是临时起意。”
“何瑜呢?”谢青棠声音没有起伏,“死了吗?”
张添忙告罪:“臣无能,找到他时,他已被毒死,只是伪造成了自杀,边儿上还有信,说是不慎惊吓到了皇子妃殿下,百死难赎自身罪过。”
谢青棠没有像以往般安抚张添,垂眸道:“他们倒是看得热闹啊,一台戏,三波人马登场。”
张添从不曾听过谢青棠动手杀人,只是见过他刑讯何亮,可那时候他身上的悲悯也是多过杀意的,此时他面无表情,只一句话,却叫他无端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