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派去了吗?”沈长乐问道。
“快马加鞭去的,应该能跟太子殿下派去的人前后脚到。”墨香有些迟疑,“可……张四姑娘现今是祁夫人,她会帮着劝祁将军吗?”
沈长乐没有回答,只眺望着远方。
就在墨香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听她轻声却坚定道:“她会的。”
红彤彤的太阳终于从边际挣扎而出,映在沈长乐的脸上,远远瞧去宛若一幅画。
而左野恰巧就在城楼下欣赏到了这幅画,不知为何,他牵住了马缰,驻足观望,久久不离,直至画中人向他望来。
两人对视良久,这一回,沈长乐没有相让,直到左野翻身下马,向她行了一礼,她才略一颔首,转身离开。
总要对上的。
她不能再畏惧。
“墨香,回宫吧,再召萧御史来见我。青棠既然都带兵去了北疆,这言论总要在东都城内变一变。”
“是。”
萧诓是只老狐狸,果真叫他办实事,也不一定能喊得动,但对于青棠的流言还是得处理了,总不能他做了实事还没人知道。
这事儿萧诓熟,当即满口应下,沈长乐便趁机问了问都察院的事儿。
“回禀殿下,都察院一切都好,只是近来有仲……”萧诓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仲赫,“需要督办,不免忙了些。”
“那倒是辛苦都察院了。”沈长乐轻抿了口茶道。
萧诓道:“不敢,这都是为臣者该做的,要说真辛劳,杨左副都御史在此案中出了不少力。”
待人走了,沈长乐看着茶杯中沉沉浮浮的茶叶,嗤道:“真是只老狐狸。”
此案是个烫手山芋,萧诓怕也听到风声了,见赵凌请罪在家,干脆就见此事交给了刚正不阿的杨肃。
墨香不懂:“萧御史就不怕杨御史抢了他的风头?”
沈长乐将手中茶盖轻轻放了回去,但在寂静的室内还是发出了一阵声响。
“只要不出大错,他这位置能坐到他告老还乡了,他怕什么?只要杨肃还在都察院,无论奖惩,总不能越过他去。”
到时,不管谁胜谁负,他依然能够明哲保身。
萧诓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言官,他是一个懂进退的言官,这样的人往往更能看清形势。
“走吧,我们该去承乾宫看看了。”
她听说皇上的身子愈发不好了,就算熬过了这个夏末,也熬不过这个秋季。
单是听听,她的一颗心都揪紧了。
前世,在今年的这个冬日,她送走的是自个母后,这一世,母后在她的督促下,身子倒是好了许多,父皇却……
待见到躺在龙榻上,‘哼哧哼哧’用力喘气的人,沈长乐满腔复杂心绪一时齐齐涌上心头。
“父皇……”
见得她来,皇上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你来了啊,他不听话……”
“父皇,北阳一线,总要收服的,我们不能置三城百姓于不顾。”
“你啊,就惯着他……”
对于皇上这话,沈长乐万分不赞同,可他已然快走到末路了,再去辩出个是非对错来也无甚用处。
“父皇,你好生休息,虽然青棠去边关了,但是东都还有我盯着呢。”
皇上没说话,生满褶皱的眼皮艰难抬起,看了张士一眼。
张士会意,将一个长条锦盒恭敬拿了出来。
“这是遗诏,立谢青棠为帝,你为后,你有听政权。这样的遗诏,朕给了赵首辅一份,你母后一份,还有你……”
沈长乐接过,轻抚手上锦盒,心内五味杂陈。
“多谢父皇。”
皇上摇了摇头,‘砸吧’了一下嘴。
“你们退下吧,朕跟太子妃再说会儿家常话。”
张士应是,带着人退了出去。
“你……你跟你母亲一样……若我以前多听听,就好了……朕虽给了你听政的权利,但你往后是皇后,他要是想动,免不得你也干涉不得朝政,不得不防!”
他从衣袖中掏出一枚令牌,塞到了沈长乐手中。
“这是可以调令万军的兵符,现今我已然如此,以防歹人……你拿着……”
沈长乐再忍不住,眼泪瞬时落了下来。
“父皇……”
“记住,无论何时,这枚兵符都不能给任何人,只能你握着!”
这兵符有两枚,一枚在统领东都郊外三十万守军的将军手中,一枚就在皇上手中,皇上手中这枚不但可以号令东都城外的三十万大军,澧朝所有将士见此号令,也必须听命,前提是他们没有反心。
“父皇,您……”
“好孩子,拿着,这个东西,关键时刻可以救命……”
沈长乐用力点头,将东西好生收好了。
皇上见状,松了口气,颓然松了手,可就是这番拉扯,也叫他胸腔剧烈起伏,拉风箱似地‘呼呼’喘气。
沈长乐见了,也只能默默垂泪。
你说这人吧,同你父女情深,可是他的亲儿子,他又能下得去手;说他平庸无能吧,他又疑心深重,任人陷害忠良,搅浑一池水……
人啊,永远如此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