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旭一下狱，他留下的商路很快就被锦衣卫顺着查了下去。
虽说沈长乐他们没寻到段旭最为要紧的总账本，但这条商路查下去，他们零零散散得了不少分铺的账本，足够拼凑出他的商业版图及不法进项。
沈长乐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叫张添派人去天牢里放赵凌最近的动向给段旭，免得他留了希望，嘴太硬，一个字儿都从他嘴里撬不出来。
至于朝上，赵凌一派荐人在前，仲赫一派紧随其后，倒是热闹。
原本赵凌是打算趁机接管仲赫一派的人脉的，奈何沈长乐偏不如他的意，嘱咐了人对仲赫管理松散些，除了不能往城外递消息，一直跟随他的一些大臣他还是能联络一二的。
虽说时移世易，一直被困天牢的仲赫必然会落下风，但他总能为沈长乐的计划争取些时间。
而与此同时，沈长乐也收到了谢青禾托赵凌带进宫的平安符。
墨香见了，笑道：“说是二少夫人前儿特意去菩提寺求来的，高僧开过光的，二少夫人果真有心。”
沈长乐拿着黄纸做成的三角平安符打量了好一会儿，才道：“墨香，你瞧瞧这是不是有人拆开来看过？”
墨香接过平安符，仔细瞧了瞧三角边沿的折痕，这折痕是比寻常折叠的要宽些。
“像是被人拆开来看了，又重新折回去的。”
“若不仔细瞧还真察觉不到。”
沈长乐又重新接过这道平安符，将它拆开来看，里面什么都没有，符纸上除了用朱砂写的看不懂的驱邪文字，似乎也没旁的线索了。
她想了想，又拿起装平安符的荷包。
她沿着荷包摸了一圈，并未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不像有夹层藏着东西的模样。
她又将荷包翻到正面，看着上面绣的图案，是一棵合欢树，树上花团锦簇成云。
她摩挲着荷包上绣着的合欢花，针脚密实，突然出声吩咐道：“墨香，拿剪子来。”
墨香忙去针线篮里寻了小剪子来，沈长乐接过，小心翼翼地将荷包上绣的合欢花给挑开了，却见原本绣着合欢花的地方用小楷轻轻描着‘梨园’二字。
“梨园……”沈长乐沉吟半晌，道，“你听说过这个地方吗？”
墨香摇了摇头：“奴婢先前一直跟随皇后娘娘呆在长清宫中，虽时不时因着吃穿用度需要出来走动，也会探听一下消息，可从没听说过这个地方，恐不是宫中。”
沈长乐思忖一番，想到了特意被谢青棠留在宫中供她支使的高让，这是个机灵的主儿，这道符也是他帮忙带过来的，他说不得有什么线索。
“把高让叫来。”
“是。”
高让来后，听说了这个地名，蹙眉想了半天，才道：“若是往文宣侯府想，奴婢倒是有了些眉目。”
“哦？”沈长乐边将手中符纸复原成三角平安符，边道，“说来听听。”
“因着赵二少夫人很是喜欢梨花，赵御史在同她定亲后没多久，就自个买下了一座别庄，里面种满了梨树，再修整一番，更名为梨园，在两人成亲后，送给了她，这在当时的东都城内，还一时传为佳话。”高让徐徐道来。
“佳话……”沈长乐勾唇冷笑，低喃道，“怕是假话吧……”
她深吸口气，道：“罢了，高让，你去通知张都指挥使，就说时机已到，叫他安排好，今夜我要去看看人。”
“是。”高让答。
＊＊＊
是夜，沈长乐披上一件低调的斗篷，趁宫门还未落钥前出了宫，去了天牢。
沈长乐到的时候，就见段旭穿着囚服，躺在一张木板床上，听得门外的动静，头也未回，只道：“来了啊。”
沈长乐坐在狱卒搬来的凳子上后，挥手示意狱卒皆退到门外，才答：“是啊。”
段旭猛然起身，看到是沈长乐后，轻蔑一笑，晃晃悠悠起身，同沈长乐行了一礼：“段旭见过太子妃殿下。”
“段旭，身为阶下囚，就该有点阶下囚的样子。”沈长乐笑了笑，慢悠悠道，“叱咤朝堂多年的仲阁老，也不至这般狂妄。”
话音刚落，站在她身后的张添就给了段旭的膝盖一脚，让他半跪在了地上。
段旭恨恨抬头望着张添。
沈长乐轻笑：“张都指挥使，看样子你这段日子的功夫没下到位啊，人都不怕你。”
张添立时躬身告罪：“微臣知错，往后必当好生招待段公子。”
沈长乐看着跪在地上的段旭，道：“段公子，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废话，也不想跟你打太极，直说吧，你背后的人已经不愿管你了，你这颗棋子没用了，不若另栖枝头，你说呢？”
段旭干脆席地而坐：“看样子对于殿下来说，我这颗棋子还不是废棋。”
沈长乐坦诚道：“是有用，但是段公子要是再拖，可无论对谁都是颗废棋了。”
“殿下想要什么？账本？你们不是拿到了吗？”段旭挑衅道，“那殿下还想知道什么？”
沈长乐并未恼怒，只是平静地反问道：“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只是段旭没有想到殿下这般人物也有诬陷良民的一日。”段旭不无戏谑道，“传闻中的太子殿下也不过如此嘛。”
“良民？”沈长乐讥诮道，“那可得好好掂量掂量了。何况，说什么诬陷？那可是你府里的东西，近来我们查封了你不少铺子，瞧着账簿也是有大大的问题，那可都是佐证。”
当然能成为佐证。
既然沈长乐明令了张添办的事，张添自不敢懈怠，段旭手底下分铺的账簿早被他拿到手中琢磨过其间漏洞了，又请了一位极富经验的账房先生来编撰，总账本和那些分账本似是而非的，总有些呼应的地方。
“既然你甘愿做他的狗，不愿为自个谋划，我也不必浪费口舌了。”沈长乐掸了掸斗篷上沾染的灰尘，转身欲走，似又想起什么，驻足，回头道，“对了，梨园的梨花好赏吗？”
段旭的面容一僵，脱口而出：“你……”
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又改了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长乐露出一个神券在握的微笑：“是吗？”
她早知道段旭不会轻易出卖赵凌，说了这般久，她不过想要段旭松懈，要他一个猝不及防的反应，既然见到了，她也不再多留，带着张添径直离开了。
甫一出了天牢，她便道：“听到了吧？盯住那个地方，好生去查。张都指挥使，我很看好你，办好这件事，待殿下回来不会亏待你。”
张添躬身行礼：“臣定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