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棠沉吟半晌,道:“我想以最小的伤亡收服北阳一线,现下是比较好的时机。”
最好的时机自然是没有内乱之时,但内乱平定之后,漠北六大部说不得也已重整旗鼓。
到那时,澧朝经历了一场内乱,本该休养生息,又不得不应战,于国于民都万分不利。
沈长乐知晓北阳一线是一根刺,梗在谢青棠心头、梗在所有定北军的心头。
但现下天下局势……
谢青棠见不得沈长乐蹙眉,又道:“你说的其实我都想过。漠北军现下没有粮草,只会被我们打得节节败退,再调度附近几个州县,我们的粮草不是问题,东都的事,我也想过。”
“你当是知道,若我们迟迟不出兵东都,澧朝迟早会形成分裂之局,到时候耗尽北疆几个州县的粮草拿下的北阳一线也无力去守,赵凌就坐收渔利了。”
若赵凌真的做了皇帝,哪里还有他们的活?
而且任由陷害忠良、不顾边疆百姓生死之人登上皇位,就算他们能苟活下来,怕也是会夜夜不安。
看着沈长乐这样强硬的眼神,谢青棠败下阵来。
“我承认,我确实是太贪心了些,所以两边都不想放手,这几日夙兴夜寐也是为此做准备。我是打算将傅峥和祁游派去夺回北阳一线,而我带着人往东都去,一路行去一路收编。”
沈长乐听了,眉头并未松开,还是不甚赞同。
“这样声势确实大,但整编不需要时间?又有多少人能响应?”
“我们手中有玉玺和兵符,澧朝又有这许多州县,不可能都被世家和赵凌所控,我都规划好了路线,你且来看。”
谢青棠起身,揽着沈长乐的腰走到了大帐内的澧朝地形图前,然后伸手从子罗开始划,直划到了东都。
“厂卫来报,赵凌和左野又派人去南诏请了靖安侯,但靖安侯并未有动静,倒是他们旁边的荣王蠢蠢欲动。靖安侯就是再狠心不欲管自个这个儿子,也会为其看住荣王的,不为旁的,就是为澧朝安稳他也会这样做。”
这样,整体局势于他们而言也会轻松很多。
“但是东都外驻守的大军呢?当时我们外逃,可是没有人驰援。”沈长乐说。
“据厂卫来报,他们当时没有回护东都,也没有帮赵凌等人,还有……”谢青棠从桌案折子下翻出了一封信,“昨晚上我收到了宋志给的信,这也叫我下定了决心。”
宋志便是统领东都城郊大军的将军。
沈长乐接过,将那封信细细读来,大意是请罪的,还有说明那日为何会按兵不动。
“原是赵成提前跟他打了招呼,这腌臜玩意儿,我当初管他七七八八,就该直接料理了!”沈长乐深吸口气,平复好情绪,又道,“不过……赵成在宫中已然失势,宋志为何还会听他的?”
“赵成作为秉笔太监,又在宫中多年,自然能拿到旁人拿不到的东西,有他传话,宋志能信也算合乎情理,至于宋志为何会来这封信,你在合隆县亮过兵符,他该是收到信了。”
谢青棠将信接过,又上下看了看。
“不过,作为护卫东都城郊的将军,这点政治敏锐度都没有,也实在难以置信他会爬到这个位置上来,他应该还隐瞒了一部分。”
这其中必然是有第三人的。
“那你不怕这人是请君入瓮?”沈长乐不无担忧道。
“宋志我是知晓的,他跟世家也是能挂上钩的,只是早年家道中落,尝尽了人情冷暖,被先帝提拔上来才有了他这一遭,不然先帝也不会一再嘱咐你拿好兵符,毕竟这是先帝的卧榻之侧,用的都是他信得过的人。”
谢青棠此言一出,叫沈长乐更是糊涂了。
“那他那日为何……”
“他被赵成骗了是其一,应该还有叫他更为信任之人说了什么,只是母后她……大义赴死……他这才醒悟过来,可城内被控、局势已定,兵符却未出,他不敢擅动,怕赵凌穷追猛打,你此时也不敢拿出兵符,而赵凌显然也忌惮着这个没有着落的东西,一直将你往东都郊外大军军营的另一头赶。”
谢青棠将信纸折好,收到一边。
沈长乐凝眉沉思:“细细想来,确实如此,赵凌既然此番谋定,估计就是他派人牵制住了宋志,可此人是谁呢?”
“到了此刻,他还要护着那人,看样子交情确实不一般。”谢青棠将茶盏挪到沈长乐面前,示意她喝水。
沈长乐忧心忡忡地端起茶盏,刚放到嘴边突然想起什么,又将茶盏放下。
“你可问过张添了?”
“问过了,既然能叫宋志坐上这个位置,自然是没问题的,可以说当初祖坟都给他挖出来查过了,平素里他们锦衣卫也会重点探查这样的人,都没察觉出异样。所以我推断这是偶然事件,并非宋志蓄意谋划。”
沈长乐听罢,却万分生气,‘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得了什么万全消息呢,结果……”
“你是要气死我吗?若这是他们的计策呢?”
“若宋志已经被他们策反呢?”
“话又说回来,你想以最小伤亡收复北阳一线,那你这样贸然带兵回东都,就不怕造成更大的伤亡吗?”
沈长乐一连串的质问,打得谢青棠手足无措。
她从未这般失控地同他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