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经很深了。
温浮欢坐在窗下的书桌前,右手执笔,一笔一划的誊抄诗文,她专注认真的模样让人移不开眼。
柳儿上前,小心的拨弄了一下烛芯。
光更亮了些。
温浮欢抬头对她笑了笑,放下毛笔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快到亥时了!”
柳儿答道,旋即忧心的问:“小姐真的要去昙香园吗?柳儿总觉得三小姐不怀好意,小姐还是别去了吧?”
温浮欢起身,透过窗户看向外面茂密的翠竹。
“答应了别人的事,岂有反悔的道理?”
“可是小姐……”
温浮欢转身对柳儿笑了笑。
“放心吧!我有分寸!你去马棚找一下阿炎,告诉他,让他去昙香园门外等我,我有事要吩咐他做。”
听她这么说,柳儿就知道,自家小姐心里是真有分寸。
“是,小姐,我这就去!”她开心的应道。
瞧着柳儿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温浮欢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裙,抬脚迈出了房间。
她刚一出门,一道瘦小的身影便冲了过来,唬得她一跳。
温浮欢定睛去看,才发现来人竟然是温书麒。
“这么晚了,你怎么跑过来了?”她微弯了身,摸着他的头问道。
温书麒虽然只比温浮欢小四岁,身高却足足矮了她一个头。
尽管如此,他还是讨厌别人摸他的头,好想他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不过温浮欢不知道他的忌讳,不知者无罪,他这次就不同她计较了。
他还有重要的事呢!
“二姐姐,你是要去找三姐姐么?你别去了好不好?”温书麒道。
“为什么呢?”
温浮欢有些不解,这孩子这么大半夜跑来,就是为了阻止她去昙香园的?
温书麒挠了挠头,孩子气的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你别去就对了!”
温浮欢笑了,站起身道:“时间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要把我当成孩子,我自己可以回去,还有……你这个笨女人怎么不听人话呢?让你别去你听到了没有?”温书麒急道。
“人无信而不立,我答应了别人的事,就一定会做到!”温浮欢淡声道。
她转头看向温书麒:“谢谢你特意来劝我,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罢,温浮欢便径直向前走去。
温书麒气的一跺脚,真想不管她直接走了,可是又不放心,只好悄悄跟了上去。
温浮欢知道自己被人跟着,不过她不在意。
等到了昙香园,百里炎已经等在门外了。
他披了黑色的斗篷,脸上也罩了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整个人仿佛隐在了黑暗里。
温浮欢同他说了两句,两人一个起落,便翻进了昙香园里。
不远处的温书麒吃惊的张大了嘴。
没过多久,有两个身影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
温书麒眼尖的认出他们俩分别是温落婷和温书阳。
他们走到昙香园门前。
“婷婷,你这个法子真的靠谱么?”温书阳问道。
“那当然了!昙香园是老夫人的禁忌,她最忌讳别人在她面前提起昙香园,更别提闯进来了,一定会惹得老夫人大怒!”温落婷胸有成竹的道。
“这不就够了吗?为什么我们还要装鬼吓她呢?”温书阳不解。
这大晚上的,跑来这么一个阴气森森的地方,真是怪吓人的。
温落婷斜了他一眼,“这你就不懂了吧?她干巴巴的在昙香园站着,能证明什么?若是她被吓到尖叫,引来了府上的下人,到时候可就热闹了!”
殷老夫人最是厌恶装神弄鬼,温浮欢这次一下犯了老夫人两个忌讳,不被赶出府才怪呢!
温落婷觉得自己的计划简直堪称完美。
“快,开门呀!时间不多了!”她催促温书阳道。
温书阳拿出从齐管家那里偷来的钥匙,打开了昙香园的大门。
两人悄悄的躲在黑暗里,商议着等温浮欢走到庭院中央,他们就脱下外面的连帽斗篷,露出里面白色的衣裙和披散的头发,装鬼吓死她。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温书阳等得不耐了。
“她不会不来了吧?爷快被这身装扮热死了!”他抱怨道。
“嘘——听,有脚步声!她来了!”
两人立刻屏气敛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果然,脚步声在大门外停了,温浮欢自言自语的声音传来:“咦,大门怎么开了?难道三妹妹先来了?”
说话间,她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
不知道是夜色太深,还是两人太专注,他们竟没有注意到,温浮欢的背影似乎比往常更高大了些,甚至还有些魁梧。
等温浮欢走到庭院中央,温落婷和温书阳互看了一眼,一起脱下身上的斗篷,小心翼翼的向她走去。
待他们走近温浮欢,准备吓唬她的时候,一阵凉风陡然吹来,丝丝沁骨的凉意让他们寒毛直竖。
与此同时,背对着他们的温浮欢转过身来。
“啊——”
温落婷和温书阳不约而同的尖叫起来。
他们没有看到温浮欢。
他们看到的是一张布满伤疤,狰狞万分的脸。
两人下意识的转身向门外跑去,奈何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不管他们怎么跑都只能在原地打转。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更大声的喊道:“来人啊!救命啊!有鬼啊!”
温府的护院首先听到了喊声,急忙举着火把匆匆赶了过来。
周围园子里的丫鬟婆子也穿了衣服起来,走到门口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探看,有胆子大且好事的,已经朝昙香园走来。
外面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和喧闹的人声。
温落婷和温书阳突然觉得身上的力道消失了,两人齐齐扑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昙香园原本只开了一条缝隙的大门被人推开了,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火把冲天的光亮把这里映得亮如白昼。
两人缓缓仰起头。
彼时那群人已经走到他们面前,而为首的人披了件墨绿色的披风,略显沧桑的容颜上仍旧不乏威严,右手里拄了一个鸩鸟头的拐杖,不是殷老夫人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