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浮欢说的没错,那些铺子和门面的掌柜都是温老太爷在世时雇下的人,温老太爷去世后,生意上的事便由温承泰接手。
温承泰虽然在殷老夫人面前毕恭毕敬,甚至有些唯唯诺诺,但是在那些掌柜面前却是极有威严的。
这些年,他恩威并施,早就把那些掌柜们变成了自己人。
他们除了温承泰和殷老夫人,几乎谁的面子都不给。
每年正月例行的收入结算,只要去的人不是温承泰,哪怕是温承泰信任的长子温书恒,都不会在那些掌柜面前讨得一点好处。
他们每次都要万般刁难,才肯结算收入,而这还是看在温承泰的面子上。
如今殷老夫人死了,温承泰也死了,幸存下来的温浮欢和温书麒,虽说一个是长房的嫡女,一个是三房的少爷,但是在那些掌柜们眼里,他们说的话,只怕还没问温承泰的一个跟班的有分量。
“想要从他们手里讨得收入,着实不易!”温书麒深深叹了口气,眉头紧皱道。
柳儿闻言,气的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怒声道:“岂有此理!他们不过受雇于人,我们才是东家!哪有被雇的人为难东家的道理?难道就不怕东家解雇了他们?”
“解雇?呵,你想的太简单了!一来他们先是跟随了老太爷好几年,后又帮衬二叔,温家能有今时今日的家业,他们功不可没,自然有些倚功的意思;二来他们经营铺子和门面多年,已经有了稳定的基础和一些固定的常客,想要动他们,谈何容易?”
温书麒年纪不大,分析起问题来倒是头头是道,竟让柳儿一时无话可说。
柳儿握紧了拳头,咬牙道:“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由着他们为所欲为,把原本该交给温家的钱吞了不成?”
“呵,想吞下那么多的钱,也得有足够大的胃口才行,不然最后只能被撑死!”温浮欢微眯了眼,冷哼道。
温书麒陡然一惊,望着温浮欢道:“姐姐该不会是想……”
他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温书麒现在已经彻底看清楚了,温浮欢根本不是那个在殷老夫人面前表现出的、端庄温婉的千金小姐,而是一个冷静理智到可怕的女子。
要不然也不会在温家刚刚被灭门,普通人还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她已经着手调查凶手和计划报仇了!
所以一听到温浮欢提到“死”字,温书麒便本能的以为,温浮欢要杀了那些掌柜们——虽然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干脆利落的法子!
温书麒猛地摇了摇头,把脑海里的想法甩出去,暗道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血腥了?
温浮欢不知道温书麒的所思所想,以为他在担心自己会杀了那些掌柜们,于是淡声解释道:“放心吧!他们那些人既是温家的功臣,又是铺子门面的支柱,我不会傻到自毁温家基业的!”
这下可把其他的三个人整迷糊了。
“那……小姐的意思是?”柳儿皱眉问道。
“自然是要盛情邀请他们,然后好好的温言相谈了!”温浮欢清浅的一笑,如出水芙蓉般的浅笑落在三人眼中,却莫名的让人后脊背顿起了一阵寒意。
“柳儿,你先去云来坊定上几桌酒席,然后再给各个掌柜们发请帖,邀请他们在正月十五前来,一起吃酒赏花灯!”温浮欢吩咐道。
“是,小姐。”柳儿喏喏的应了。
温书麒和百里炎则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都说宴无好宴,温浮欢这邀请背后,该不会是一场鸿门宴吧?——他们忍不住如是想。
看来这么想的人不止是温书麒和柳儿他们,还有温家那些铺子店面的掌柜们。
正月十五当晚,樊城的街市上热闹非凡,到处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有花草树木的,也有飞禽走兽的,还有从西域传进来的走马灯,栩栩如生的画面在烛火的映衬下,转动起来的时候煞是好看。
街市上的善男信女们几乎都提着花灯,没有提花灯的人则凑到猜灯谜的摊位前,准备靠聪明才智赢得一盏花灯赠予佳人。
相对于外面的喧哗和热闹,云来坊二楼的气氛就有些冷清,甚至是阴诡了!
二楼最大的雅舍内,正中央摆了一张朱漆花梨木的圆桌,桌上摆满了精致可口的菜肴,一旁的小火炉上还温好了酒。
可是桌边却只坐了温浮欢和温书麒两个人。
温书麒有些惴惴,不时拿眼偷觑一下温浮欢,只见后者双眼微阖,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什么时辰了?”温浮欢突然启唇问道,眼睛仍旧微微阖着。
柳儿为难的看了一眼温书麒,老实回答道:“回小姐,已经快要接近亥时了!”
“亥时,呵!”
温浮欢缓缓睁开眼,纤长的食指轻击桌面,一下一下、不急不缓的声音仿佛敲在在场其他人的心上,如擂鼓一般。
温书麒到底年轻,有些沉不住气道:“姐姐,我看我们还是别等了,他们多半是不会来了!”
他这么说已经有所保留了。
在温书麒看来,硬生生等了一个时辰,那些掌柜们铁定是不会来的。
温浮欢却好似没听到他的话般,兀自问道:“你确定请柬可全都送到了?时辰也没有写错?”
“是,请柬我是挨个送到他们府上的,时辰写得是戌时,我核对了三遍,绝不会有错!”柳儿回道。
这时,百里炎从外面进来,比划道:“高掌柜的妾室过二十岁生辰,在家中举办了筵席,别的掌柜都前去恭贺了!”
原以为百里炎能带回来什么消息,缓一缓温浮欢的怒气,没想到消息是带回来了,却是起到了火上浇油的作用。
果然,温浮欢闻言,眸光骤然变冷,轻哼道:“一个妾室的生辰,也要这般大张旗鼓,可真是好大的脸面!”
她霍然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温书麒急忙一边起身追上她,一边问道:“姐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回别院吗?”
温浮欢顿住脚步,眯眼轻笑道:“回别院做什么?今儿个既然是高掌柜妾室的二十岁生辰,我们身为东家,自然是要亲临恭贺的!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