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帝京那日正好是上元节。
按照琉安国的传统,每年上元节都会非常热闹有花灯会,各式各样的花灯挂满了事先搭好的朱漆的架子上,绵延整条赤鸾大街。
入夜时分,花灯全都点亮,形状不同的花灯颜色各异,光芒璀璨,耀人眼目。
当然,除了看花灯以外,还可以猜灯谜、放河灯,另外还有各种杂耍表演,看得人目不暇接。
柳儿是个爱热闹的人,无论逛过多少次花灯会,仍旧乐此不疲。
不过今儿个她却没有了看灯的兴致,蔫蔫的坐在马车里,连帘幔都懒得掀起来。
“你平日不是最喜欢过节的吗?怎么这会儿没有吵着闹着要下车呢?”温浮欢斜瞟了她一眼,半开玩笑的问道。
柳儿叹息了一声,有气无力的说:“这一路上光应付那些个刺客,都已经把我累得筋疲力尽了,哪儿还有心思看花灯啊?”
“呵,说得好像你对付了多少刺客似的,还不都是我一直在打打杀杀!”百里炎轻嗤的声音隔着帘幔传来。
柳儿把脸一拉,掀开帘幔,没好气的说:“是,我是没对付多少刺客,可是我这每次都提心吊胆的!心不累啊!”
百里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心累,我还手累呢——砍人砍得累死了!”
“行行行,你们俩都累行了吧?”温浮欢打着圆场道。
其实她觉得,他们俩还有力气争吵,说明还是不够累的!
说话间,马车停在了太师府门外。
守门的小厮认得是温浮欢的马车,忙躬身上前,接过百里炎手里的缰绳,另一个则进府通禀薛夫人去了。
温浮欢刚下马车,薛夫人等人也出了来。
“欢儿!”
“姨母!”
温浮欢上前,施礼道:“欢儿见过姨母,月余未见,姨母可还好!”
“好,好!”
薛夫人覆上她的手,嘴上虽然答着好,但眉眼间似乎笼罩着一抹愁云。
温浮欢抬眼向一同出来的薛莫寒和薛莫景看去。
前者脸上虽然挂着笑,但神情中分明有一丝担忧在,而后者干脆绷着一张脸,露出罕见的严肃表情。
直觉告诉温浮欢,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帝京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肯定不是好事!
“你们这都是怎么了?一个个愁眉苦脸的,莫不是不欢迎我回来?”她笑看着薛莫寒二人,语气轻松的问道。
“哪有?我们可都盼着你回来呢!”薛莫寒回给她一个勉强的笑容。
薛莫景则哼了声,别开脸去。
温浮欢轻皱了皱眉头,正想问什么,却听薛夫人道:“外面怪冷的,有什么话进屋说去吧!”
“是!”
温浮欢等人齐齐应了一声。
到堂屋里坐定后,薛夫人命人上了茶和点心,询问了温浮欢一些路上的所见所闻,以及她在樊城的情况,却对方才的情况只字不提。
温浮欢的心里愈发不安了,猜测到底是什么严重的事情,竟让薛夫人这般难以启齿。
“姨母,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等不及主动问道。
薛夫人脸上的神情一滞,缓缓垂下了眸子。
温浮欢把视线移向薛莫寒。
“二哥?”
薛莫寒躲开了她的视线,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啜了口清茶,没有言语。
最后还是薛莫景忍耐不住了,起身高声道:“既然你们都说不出口,那我来说!”他转头看向温浮欢,神情凝重的说:“皇上要让你进宫!”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似乎耗尽了薛莫景全身的力气,以至于他说完后,竟忍不住喘了起来,胸膛起伏不定。
“啊?”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脑,温浮欢一时有些糊涂。
“是这样的,三年一次的大选就要到了,户部已将拟定的人员名单呈交皇上,而皇上在名单后面,亲笔写上了你的名字!”薛莫寒解释道。
温浮欢这才明白过来。
琉安国每三年都会进行一次选秀,从各个王公大臣及门阀士族中遴选年龄适当、才德兼备且尚未婚配的女子进宫,是为秀女。
被选中的秀女或者会受到皇上的赏赐,被赐予品阶不同的各种封号,赐住华丽不一的宫殿,成为后宫三千妃嫔的其中之一。
又或者……受到诸位王爷、皇子的青睐,为正妃或侧妃,亦或姬妾。
而没有被选中的秀女则要待在宫中为奴为婢,等到了年龄自然会被放出宫去,自由婚配。
选秀有两个目的,其一是为了充盈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其二自然是利用姻亲关系拉拢朝臣,并且平衡各方势力。
温浮欢正在思索间,薛夫人开口了。
“若是换做往常,只管让锦儿去户部说一声,他们不管是看了贵妃娘娘的面子,还是看了太师府的面子,都会把你的名字划了去!可如今,这名字是皇上亲自添上去的,想去都去不掉!”
她紧握着温浮欢的手,眉头紧蹙道:“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啊?”
皇上这么做,分明是打定了主意要让温浮欢进宫,那她以后的路……只怕更加凶险万分了!
温浮欢亦眉目冷凝。
薛锦华自然没办法抹去她的名字。
连长孙皇后都做不到的事情,她一个皇贵妃又怎么可能会有办法?
温浮欢如今终于明白,长孙家为什么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了她的命了!
他们不想让她进宫,或者说,他们已然料到,一旦她进了宫,会给长孙皇后带来怎样的威胁。
瞧见温浮欢不说话,只是盯着前方的虚空出神,薛夫人担忧的唤道:“欢儿……”
温浮欢回过神来,朝着她笑了笑,说:“姨母不必担心,不就是进宫么,欢儿进便是了!”
这下,薛莫寒坐不住了。
“欢儿,你可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温浮欢眉眼皎皎,目光深沉如水:“君要臣死,臣尚且不得不死,更何况我一个区区民女,哪里又敢抗旨不尊呢?”
薛莫寒一时语塞,脸上划过不甘而又懊恼神情。
“你们且放宽心,我只是进宫选秀而已,不一定就会被选上!就算侥幸被选上了,也不一定就会成为皇上的……”
女人两个字,她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