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王把手里的白子丢回棋盅里,朗声叹道:“若论让本王觉得棋逢对手,天下惟有爱妃一人尔!”
那一声突如其来的爱妃,让温浮欢忍不住晃了神。
片刻后,她才敛身道:“王爷过奖了!王爷棋艺高超,欢儿此次蒙王爷承让,不过是险胜而已!”
“赢了棋还能这般谦虚,难得!难得啊!”
闵王一手扶袖,另一只手端起小巧细致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温浮欢。
“这是南方新进贡的云雾茶,你尝尝味道如何?”
“多谢王爷!”
温浮欢微笑点头,双手接过同样小巧的茶杯,递到唇边,先是嗅了嗅茶香,然后才浅抿了一小口,细细回味。
“入口微涩,但香凛持久,醇厚味甘,确是好茶!”
同样的话由旁人来说,总不乏阿谀奉承的感觉,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却让人有一种如遇知音的惊叹。
闵王莞尔一笑,又给温浮欢添了些茶。
温浮欢垂眸凝视透亮的茶汤,纤白指腹摩挲杯沿,仿佛在感受上等青花瓷柔滑细腻的质感。
“谢谢。”她冷不防的出声道。
闵王轻笑了笑,对她的道谢没有丝毫意外,语气中反而带了几分玩味:“本王还在想,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提及此事!”
温浮欢在心里轻叹,旁人皆夸她一颗心七窍玲珑,可她在闵王面前,却好似是透明的一样,掩藏不住任何秘密。
她抬眸凝望闵王,后者面容清贵,气质疏朗,唇边的一抹浅笑温润如玉,端的是浊世中的翩翩公子。
可不知怎么的,他总给她一种熟悉的深不可测的感觉。
温浮欢眼前又忍不住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脸——颀长身形、雕花面具,疏朗清逸的气质简直和闵王如出一辙。
说起来,公孙芜好久都不曾出现了,久到她都快忘了这个师父,忘了曾经在无欢谷的重重。
可是……真的忘得了么?
似是没有察觉到温浮欢探究的眼神,闵王浅啜了一口清茶,淡声道:“其实你不必向本王道谢,你我本是夫妻,同为一体,对你不敬便是对本王不敬,惩罚她也是应该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翠袖充其量不过顶撞了她几句,罪不至死,更何况她还曾经贴身伺候过闵王多年,多少有些主仆情谊在,照理说应该更加从轻处罚才是。
可是听闵王的语气,竟是从未对翠袖另眼相看过。
温浮欢不禁替翠袖觉得可悲,同时也对闵王有了更深的了解——这个被百姓以贤王之名赞誉的男子,远不是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慈悲仁善的模样。
她浅浅舒了一口气,敛神道:“无论如何,欢儿都该谢谢王爷的!”
明明有那么多种可以不留痕迹处罚翠袖的方法,他却用了最引人耳目的一种,让王府的下人都看到他的冷酷绝情,还有……他对温浮欢的维护。
他是用杀鸡儆猴的方式,来帮温浮欢立威,让府里的人再不敢轻视于她。
也就是聪慧如温浮欢,才能明白闵王此举背后的用心良苦。
大概这便是和聪明人相处的好处,她永远能看到你对她的好和付出,并且牢牢铭记在心里,以期日后涌泉相报。
闵王无奈的摇了摇头,笑着说:“既然你非要这么客气,那本王就不客气了!皇上过几日要在印水河举行龙舟赛,不知爱妃可否赏脸,和本王一同前往呢?”
温浮欢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但又觉得感激。
皇上要举行龙舟赛,她身为闵王正妃、皇上的弟妻,不用说也是必须得去的,哪里还有赏脸不赏脸一说呢?
不过闵王都这么说了,温浮欢也只好应承道:“是,臣妾遵命!”
……
近来边关战事吃紧,帝京虽然远居北部,但城中的百姓仍旧不免人心惶惶。
于是,皇上趁着端午节到来之际,特意在印水河举行龙舟赛,并且允许百姓参与,真正做到与民同乐,进而振奋人心。
据说这次龙舟赛的彩头是一对价值连城的血玉如意,所以不光寻常百姓们竞相参与,就连门阀世族和官宦子弟们也跃跃欲试。
要知道,玉如意本就价值不菲,更何况还是世所罕见的血玉。
随便卖掉一只,便可以买下良田百顷、房屋数座,瞬间由贫民百姓变为富庶之家。
这样几乎算得上是一步登天的机会,谁都不会想要错过的!
“呵,皇兄出手还是那么大方,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一对血玉如意当彩头!”闵王坐在轮椅上,面带微笑的调侃道。
“王爷真会说笑!皇上贵为天子,出手自然不能太过小气!况且这次的龙舟赛也算得上是琉安国一年一度的盛事,没点好彩头怎么行呢?”温浮欢亦笑意盈盈的回道。
她在后面推着闵王的轮椅,巧笑嫣然的模样足以艳压群芳。
温浮欢今日难得穿了一身海棠色的长裙,脚上亦是颜色鲜亮的绣花鞋,发髻高绾,斜簪着一柄缀有长流苏的簪子,流苏随着她走动的步伐款摆摇曳,倒映的光芒折射到她如凝脂般白皙细腻的肌肤上,端的是明艳动人。
她推着闵王一过来,就吸引了在座不少人的注意,其中自然以男子居多,但也不乏目光艳羡甚至隐隐有些嫉妒的女子们。
礼部早早便命人在印水河畔的空地上搭起了高台,四周由巡城的官兵把守,确保不会有可疑的人混进来,借机对皇上不利。
百姓们则都聚集在河对岸,只能远远的瞻仰龙颜。
温浮欢一行人过来的时候,皇上和皇后等人还未到,只有朝臣携着家眷们早早的来了,或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或三三两两一起站在河畔的柳荫下闲聊。
见到他们过来,在场的人纷纷行礼问候。
太师府的人也到了。
温浮欢远远瞧见薛夫人沿着河畔走来,身旁是另一位衣着雍容的妇人,温婉和善的面容有几分眼熟,却是襄国公的夫人,也就是秦琅的母亲。
她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头,暗道薛夫人何时竟同秦夫人这般交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