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退回到昨天凌晨。
苏家老宅。
慕海遥从产房出来,就被江景年的人送到了苏家,关在老宅的阁楼里了。
江景年的命令,没有人可以违抗,她是这样,苏家的人亦是如此。
好在,再怎么丧心病狂,他也没有分开她跟刚出生的宝宝,不仅如此,江景年还请了三名月嫂照顾她跟宝宝。
虽然刚生产完就被送到这里,但她得到的照顾却不比在医院里少。
慕海遥对于苏家并不陌生,少年时,江松溪带她来过几次,很多年过去,她记忆里就只剩下了苏百涛严肃不苟言笑的苍老面容。
苏百涛不喜欢她,这事并不难理解,站在苏若梅的角度,苏家每个人都有厌恶她的理由。
她的母亲,还真是为她的人生铺了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通往地狱的路。
宝宝刚生下来,黄疸有一点点偏高,不需要照灯,吃些药就行。
小小的人儿,出奇的乖巧,除去生下的那会儿,或是饿了,一直都不哭不闹的,就连喂药也不闹,乖的令人心疼。
慕海遥沉沉的睡了一天,晚餐时间,月嫂服侍她吃了东西,便把宝宝抱去洗澡。
没几分钟,月嫂回来告诉她,宝宝的额头有点烫,可能是发烧了。
新生儿发烧,自然是耽搁不得,月嫂只是跟她说了一声,便在保镖的陪同下去了医院。
慕海遥躺在床上焦急万分,偏偏身子发虚,压根就不能下床陪着去。
就算她能去,他们也不会同意。
她一点睡意都没有,担心着宝宝,在床上辗转反侧的。
没有人联系她,更加没人会告诉她宝宝怎么样了……
做了母亲之后,慕海遥才知道,什么叫母子连心,她原本也没对这个孩子有多期待,可是此刻却担心想掉眼泪。
只是发烧而已,她就难受成了这样。
原本还担心自己不是个好母亲,看样子,真的多虑了。
会生就会养,这话果然不错。
一直到了凌晨,月嫂都没有把宝宝带回来,慕海遥的焦急被放大了极限。
撑着虚弱的身体,她掀开被子下了床,想去窗口看看,有没有车子回来。
强撑着身体,她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穿着棉鞋站在了窗边,一瞬不瞬的盯着苏家车库,如果车子回来,她一定能看见。
不知道站了多久,体力不撑的时候,她就回床上歇会儿,然而再过来等。
直到凌晨两点多,她才看见车灯亮起,原本的倦意瞬间就消失无踪。
慕海遥坐在床沿,等了好一会儿,差不多半个小时,然而孩子还是没有回到她房中。
她实在急的不行了,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被困在阁楼上,困得是她不敢反抗的心,至少,在苏家的老宅范围内,她是自由的。
不过她知道苏百涛厌恶自己,又产后虚弱,压根就没动过要出门的心思。
这会儿,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下了阁楼,老宅里很安静。
慕海遥走下了楼梯,经过二楼,来到了别墅通往客厅的台阶之上。
客厅里开着灯,苏百涛坐在沙发上背对着她,身边还站着一个人,是……周禹。
这么晚了,为什么周禹会来?
刚刚的车子是周禹的吗?
慕海遥没有偷听的打算,但是她站在那里已经是骑虎难下,只好扶着楼梯的扶手慢慢坐在了台阶上。
台阶上铺了厚实的地毯,尽管外面北风凛冽,里面却很温暖。
慕海遥疲惫的靠在木质的扶手上,耳边响起的是周禹略显焦虑的声音。
周禹恭敬的站在一旁,焦虑不仅显示在声音上,更表现在了脸上。
半个小时前,他接到了成恺的电话,说是大boss跟着柳寒云跳进了深海里。
苏百涛严肃而苍老的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态,声音微喘却很洪亮,“这么点事办成这幅德行,也好意思跟我汇报?”
周禹低垂着视线,“老爷子,总裁跟柳寒云一起跳进了深海里,不过柳寒云已经中枪,即便是那一枪打中的地方,他也断然不可能生还,更别说还是在孤立无援的公海之上了。”
苏百涛微眯着浑浊的眸子,哼了一声,“景年怎么样了?”
“总裁受了寒气,跳下去撞到浮标,胳膊骨折了,受了点伤,这会儿应该在医院,没有大碍的话,过几天就能回来了。”周禹如实的汇报。
“叫他杀人,他折腾得自己差点没命,简直没用!”苏百涛不屑的说着。
周禹沉默的站在一旁聆听。
相隔几米的台阶之上,慕海遥安静的坐着,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般。
‘即便是那一枪打中的地方,他也断然不可能生还,更别说还是在孤立无援的公海之上了……’
手指慢慢合拢,纤瘦的骨节根根发白,她不知道自己的怎么站起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楼的。
她连灵魂都没有了,走路轻得没有声音,所以谈话的两人丝毫没有注意她。
苏百涛的右手边,摆着个果盘,果盘边放了把水果刀,锋利而刺目。
一只瘦弱的手拿起刀子,像个幽魂一般,手起刀落,令人猝不及防。
刀子没入老人的后背,慕海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跟苏家的恩怨,这辈子不可能再有尽头……
周禹抬起头来就看见苏百涛倒在沙发上,后背的血染红了沙发上的靠枕,而沙发之后,站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鬼,目眦欲裂,宛如复仇的地狱使者般。
……
医院。
苏颜开听见姐姐愤怒的言语,微蹙着眉心,“爸爸,怎么样了?”
苏若梅闭上眼睛叹气,“能怎么样,年纪大了,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没有渡过危险期。”
苏颜开隔着玻璃,看向重症病房里,憋屈了一辈子的老人,颐指气使了一辈子的老人,此刻无力的躺在里面。
这一生,到底为什么而活,可能他自己都不清楚。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苏颜开是知道的,但是知道了又怎么样呢,冤冤相报何时了,他不是会寻仇的性子。
何况……
宋鸿博也已经垂垂老矣,瘫痪在床,谁又忍心真的做什么。
苏颜开收回目光,淡淡的问,“欢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