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外公只要提及这个人,都是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
跟江景年在一起这么久,他一次都没有主动提及过这个老人,她不好猜测什么,但总归感情是不可能有多好的。
她只是心疼江景年,这才眯了几分钟啊,又受了伤……
苏百涛病危,柳寒星莫名的就很想念外公,尽管隔三差五就会去探望,可此刻心里却涌起一种难言的不舍。
柳寒星在江景年离开后,便让司机送她去了疗养院。
宋烟离开之后,她也没有再换医院,这间是条件最好的,外公又住惯了,来回折腾还不如就留在这里。
江景年找了最好的看护跟医生,二十四小时的贴身照顾着外公,虽然病情有所缓解,但可惜的是,依旧卧床行动不便,说话也始终不利索。
买了水果跟鲜花,柳寒星往病房走去,一路上都有医护人员跟她打招呼,来得次数多了,跟这里的小护士也渐渐熟悉起来。
病房门口,柳寒星的手刚搭上门把手,里面就响起了说话的声音,她怔了下,没有犹豫就推门而入。
看清楚来人,柳寒星慢慢蹙起了眉心,江松溪,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对了,江景年已经答应会让他出疗养院,难道……难道他跟外公是一间疗养院?
江松溪侧过脸就瞧见了她,面上的表情瞧不出什么来,淡淡的,有些冷漠。
柳寒星一时踟蹰,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毕竟她已经跟江景年结婚了。
“江先生。”
想了想,她还是主动的跟他问好,顺便把买来的东西搁在了桌上。
外公醒着,看见她,眼底神色复杂,只是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就只能默默的观望聆听。
江松溪只看了她一眼就收回目光,表情里也找回了些许的嫌恶,他说,“我知道是你跟景年求情,他才会让我出去,不过,我不会感谢你,更加不会接纳你。”
“我知道。”柳寒星站在床尾,神色同样冷淡。
江松溪冷哼,“你虽然跟他领了证,但是江家不可能承认你这个媳妇。”
“我嫁的是江景年,而不是江家,这点希望江先生搞清楚,你承不承认,都对我没有影响。”
对待不知好歹的人,即便是长辈,柳寒星也很难和颜悦色。
江松溪脸上有些难看,不是表情,而是肤色,泛着不正常的暗淡,不是苍白,而是死灰一样,偏偏一双眼却是通红,细看之下令人觉得可怖。
柳寒星想起苏若梅说他病重,此刻看来,应该不假,只是不知道他哪里病了?
江松溪看向床榻上的宋鸿博,“老爷子,我知道你瞧不上我,但我也瞧不上你的孙女,我今天来看你,只是为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宋鸿博冷眼想看,对他口中的好消息丝毫不感兴趣,要不是此刻无法开口,又不能动弹,他一定会叫人把这个神经病丢出去。
然而现在,他只能听着,这令宋鸿博颇为无力。
江松溪勾起一抹笑,表情委实诡异的很,他说,“老爷子,你的老朋友,我的好岳父,苏百涛董事长,如今正在急救室里抢救,不过……我刚跟我太太通过电话,医生已经让交代准备后事了。”
宋鸿博怔住,眼底浮起大快人心的神色,但很快,这种情绪就被悲凉取代。
人活一辈子,临了,居然还是带着恨离开,回想一生,该有多不值得啊!
他跟苏百涛,彼此怨恨了一辈子,从他们自己,到他们的孩子,仿佛命运一般,盘根错节的,想分开都分不开。
白驹过隙,时光啊,终是让两个斗了一辈子的人,都垂垂老去,到了不得不面对死亡的时刻了。
宋鸿博,忽然就觉得无限失落,也无限感慨,再多的恨,在死亡面前,大概都会变得不足为道了吧!
脑海里,蓦地闪过一张绝艳的面庞,宋鸿博红了眼眶,他知道自己还没有真正放下……
江松溪皱起眉,“老爷子,你这幅表情,可真是让我失望呢,我还以为这对您会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毕竟……您那惊才绝艳的儿子,可是被他亲手杀死的。”
柳寒星,“……”
她睁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外公有儿子吗?
外公不是只有宋烟一个女儿么?
宋鸿博怒意升上心头,几十年没人再提起这件事,这会儿回想往事,只觉得怒不可遏,剧烈的挣扎,床晃动,然而他也只是勉强动了手指,浑身发抖。
柳寒星迅速回过神来,挡在了病床前,冷声道,“江先生,探病时间已经结束,请你出去!”
江松溪冷笑,“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别以为嫁给我儿子,就真的能有恃无恐了!我告诉你,他是我儿子,没人比我了解他,他就是个魔鬼,连亲生父亲都能囚禁的魔鬼,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柳寒星正要发火,老薛推门走了进来,瞧见江松溪癫狂的样子,面色一沉就开始赶人。
江松溪想传达的事情都传达了,自然也不想继续留下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
回过头,江松溪望着宋鸿博,残忍的说,“害死婉言的人,你们一个都跑不掉,苏百涛已经受到惩罚了,宋鸿博,下一个就是你了,哼!”
说完,他转身就离开了病房。
柳寒星消化不了听到的事,怔愣的望着病床上有些激动的老人,“外公,他到底在说什么呀?”
宋鸿博痛苦的闭上眼睛,一颗泪,终是从眼眶滑落,老泪纵横的样子,狼狈又悲哀。
此刻他谁也不想见,只想一个人好好安静安静……
老薛跟了他几十年,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伸手拍拍她的肩,“小姐,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柳寒星迟疑着点点头,替老人盖好被子,这才跟老薛出去。
疗养院的花园里。
长椅上,柳寒星跟老薛并排而做,这个老人从副官到管家,几乎为外公奉献了一生的年华,柳寒星对他一直都是敬畏而尊重,把他当成一家人,真正的长辈,而不是所谓的管家。
“老薛,外公……真的有个儿子吗?”她踟蹰着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