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年站直了身体,从桌上拿起纸巾擦掉手上的血渍,脸上又变回了那幅温淡的样子。
“叫人过来抬走,送去急救,别让他死了。”
他看向缩在墙角的护士。
护士回过神,惊惧着急忙跑出去叫人,没多会儿,贺玉明就重新被抬进了急救室,最好的外科内科专家倾巢而出,江总裁发话了,不能让人死了,他们自然不敢懈怠,虽然原本也会尽力而为,但有这句话,身上的压力可见一斑。
病房里的狼藉已经被人收拾干净,江景年胸口的伤原本将要愈合,此刻又崩了个彻底,浅色的睡衣上殷红一片,但是却没有人敢靠近他。
走到病床边,他单膝半跪在她跟前,双手撑在她的腿外侧,抬眼望着她,“太太,害怕吗?”
“你当初就是这样杀我哥哥的?”
安静的病房里,突然被这句话再次搅乱。
“不,你哥哥的身手跟我不相上下,我不可能伤他这么重,他死亡的原因是枪伤和溺水。”
江景年淡淡的解释着,眼睛一秒都没有移开过她的小脸,毕竟这才是他今晚的目的。
他想她了,所以无论如何也会见到,贺玉明只是个插曲,动手了,也没什么,迟早的事,而且这不是终结,他不会让贺玉明死得这么便宜。
枪伤和溺水……
成恺!!!
柳寒星扫过他胸前染满的血污,目光落在他温淡的眼眸上,“你想继续跟我睡吗?”
明知他的爱,她还是选择这种方式来羞辱爱情。
病房里的几个人仿佛坐在了一艘飘摇的小船,随着惊涛骇浪而颠簸,然而见过了最大的浪潮,这会儿这种私密的小浪花就成了平平无奇。
“想。”
江景年盯着她的眼睛,毫不避讳,他不仅想跟她睡,还想跟他厮守终身,还想跟她生儿育女,过圆满的人生。
他想了,就一定会实现。
“好,你把成恺送进监狱,按杀人罪来量刑,他进去了,我就陪你睡一个月。”
一个月……
江景年摇头,无视她的冷漠,“以你哥哥对你重要性,一个月太少,太太,我要十年。”
“你做梦!”她恼火了,立即拒绝。
“将杀害柳寒云的凶手抓捕归案,祭奠他的在天之灵,十年光阴,太太,我觉得值得。”
柳寒星,“……”
她抿着唇瓣,像是在思考,但眼中分明又是满满的恨意跟愤怒,“江景年,当着你母亲跟你舅舅的面,还能这么卑鄙,你可真是画风清奇!”
“太太,为了你,我连命都可以不要,他们又算什么。”他回答的无比认真,甚至是虔诚的。
柳寒星,“……”
他越是表现出深情不寿的样子,她的心就越是恨他,恨他守不住这份爱。
“还是,你觉得一个成恺的分量太轻?”他忽然握住了她的手,“不如,我再加个码?”
她望着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心疼得厉害,眼眶聚集起的水汽沉重,将落未落,她吃力的忍着,不想当着这么多哭。
江景年忽然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她的泪落进他的睡衣里,被他一一藏好脆弱。
“我帮你解决成恺,你陪我十年,然后……我了断自己,这样,太太能接受吗?”
十年时光不算短,他与其痛苦一生,不如拿那些没用的光阴来换取她的原谅,这个交易,他觉得值。
柳寒星已经不是震撼能形容了,她的鼻间尽是他伤处的血腥气,这种气味放大了他这段话所带来的灭顶情感,她几乎无法动弹,只能被他抱着。
众人,“……”
苏若梅第一个就听不下去了,抓紧了苏颜开的手,“我想出去,你扶着我。”
要是没有人搀扶,她估计自己会狼狈的摔倒,没有一个母亲听见自己儿子拿命做交易还能无动于衷。
苏颜开扶着她离开病房,临走还不忘扫了眼呆若木鸡的张泠月,然后出声提醒,“张秘书不走吗?”
张泠月茫然的望着他,难以从刚刚听见的话里抽神,她点头,神魂出窍的样子跟在苏颜开身后往外走。
门口位置,张泠月回头看了眼相拥在一起的人,眼里涌现的是……羡慕。
被一个男人这样爱着,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张泠月在步入十九岁的除夕夜,产生了一种难以释怀的浓烈情感。
周禹最后出去,轻轻将病房的门带上,窗外的烟火适时的绽放,热烈而璀璨。
新年快乐。
……
江景年流了很多血,疼,但是远没有此刻她软在怀中的感觉来得浓烈。
如果可以,这个伤,他永远不希望愈合。
“你流了很多血,我帮你叫医生?”她叹息着开口。
“医生来了,你就走了,我选你。”他宁可继续疼着。
柳寒星有些无奈,“我不走。”
他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凑过去吻住她的红唇,辗转缠绵,勾出几分缱绻。
她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回应,就这么任由他吻着。
亲了片刻,他气息不稳的咳起来,面色堪比雪色。
“江景年,你不是说要我陪你十年,你要是现在死了,或是落下病根,可别指望我会为你守身。”
“太太,今天除夕,我不想进手术室,那里很冷,我只想跟你待在一起。”
他的声音嘶哑虚弱,最后无力的将头枕在了她的肩上,很不舒服的姿势。
“……我不走。”她扶着他,手不经意碰到他的手,一片冰冷,心没由来就慌了。
“我不信。”
她瞪着他,“你现在是犯人,我让你看医生,你要是不肯,那就算了,我马上就走,以后都不见你了!”
话刚说出口,她是手就被他攥住了,耳边响起他虚弱至极的声音,“好,我看医生。”
柳寒星低头看着十指交握的两只手,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狠狠捏住了一般,说不出哪里难受,就是连呼吸都疼。
按了护士铃,没多会儿整间病房就聚集了一堆医护人员。
江景年躺在病床上,她被他握着手,被迫的坐在了床边,窘迫的低着头。
医生剪开了纱布,果然伤口又崩了,急的医生直皱眉叹气,却又不敢指责,这么不要命的病人,生平也就只这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