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怀孕以后,江太太每天醒来的时间雷打不动,像是定了闹钟一样准,八点之前一定会起床。
不是她不想赖床,而是她耐不住饿,饥肠辘辘的,每天早起都像是饿了几天的那种,食欲好的吓人。
周末这天,江太太依旧在八点之前被肚子里的空城计吵醒,睁开眼就瞧见男人一瞬不瞬的正盯着自己。
晨起,没刷牙没洗脸蓬头垢面,江太太有些窘迫,伸手就捂住了他的眼睛。
“不准看……”
江先生没动,仍由她捂着自己,嘴上颇为无奈的说道,“太太,今晚我还是去睡客房好了。”
她怔了下,慢慢松开手,“为什么呀?”
江先生叹口气,盯着她的眼睛,澄澈的眼底映着他的影像,他的声音暗哑下来,“你说呢?”
“我不知道……啊!”
江太太话没说完就惊呼,抽出自己的手,然后红了脸嗔他,“流氓!”
她掀开被子起床,脚步微乱,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瞧了瞧……气色还真好。
大床上,江先生翻过身平躺着,面色微沉,目光深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她洗漱完,他黑着脸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
秋天了,大早上洗冷水澡,江太太也心疼他,可……可她也无能为力。
关于他想睡客房的要求,她刚刚洗脸的时候认真想了想,觉得不是没有道理。
于是,吃完早餐,她顺嘴给了他答案,“江景年,要不然,你还是睡客房吧?”
“……嗯。”
江先生面无表情的,这句对话之后就沉默了。
要求是他自己提的,但她答应了,他又莫名心塞起来。
因为要出门,司机早就备好了车在门口等着他们。
几天以前,她就跟他约好今天要出门,具体去哪儿他也没问,反正她在身边,去哪儿也不重要。
直到上了车,司机询问地点,她才面色凝重的说了。
“吉山公墓。”
江景年怔住,回想起那次在墓园刻意的见面,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一些片段。
他揽住她的肩,将她搂进怀里,什么都没有说,无声胜有声。
关于那个孩子,她很少提及,但心里的伤终归是存在着的,江景年心头的也微微有些沉,那也是他的孩子。
墓园距离蔷薇园有些远,足足开了四五十分钟才到。
下了车,他牵着她,在山下买了鲜花果品,两人走得很慢,各有感慨。
直到来到山上,看见了那个无名的墓碑,江景年心里的悲伤才真实涌现出来。
他的孩子,要是没有夭折,都已经上小学了,会像她一样漂亮,像他一样聪慧,到哪里都是最出色的存在。
可惜……连这样成长的机会都没有,甚至连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的时间也来不及。
柳寒星轻轻摸着腹部,盯着无名的墓碑,眼眶里蓄满了泪意,直到现在,他陪在她的身边,她才敢面对这个孩子,面对这场八年前就开始的离别。
“江景年,他没有名字,来不及取名字就夭折了,你给他取个名字好不好?”
她说着眼泪就落下,孤坟清冷,连个名字都没有的墓碑,说不出的可怜悲悸。
“好。”
江景年蹲下身子,从口袋里拿出手帕,轻轻将墓碑上的灰擦去,认真想了想才说道,“江家下一辈是时字辈,叫江时念,好吗?”
时念,思念……
“嗯。”她哽咽出声,她的孩子终于有了名字了。
江景年联系了墓园管理处,叫来了刻字的师傅,刻上了江时念的名字,也刻上了他跟她的名字,他为父,她为母,迟来的团圆。
两人在墓前伫立良久,是沉思也是缅怀,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安排,不一定是最好的,但总是最合适的,就像她腹中这个姗姗来迟的宝宝一样,她相信,一定是老天把江时念送了回来。
……
祭拜完了江时念,柳寒星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种压抑轻轻的烟消云散了,下山的路也变得格外的好走了。
她忽然就想起来上次过来祭拜时,接到的那个电话,忍不住笑道,“前年清明节,我来祭拜时念,你为什么给打电话,是跟踪我过来的吗?”
“嗯。”他没否认。
她抱着他的手臂晃了晃,“就这么喜欢我吗?”
他低头,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臂上,绵软的触感,这个女人还真是一点自觉都没有呢。
“等下没事的话去趟医院。”他莫名来了这么一句。
她皱眉,“你哪里不舒服吗?”
“是有些不适。”
柳寒星一脸担忧,“那些不舒服啊,怎么没听你提呢?”
“先去医院吧,嗯?”
她点头,刚松弛的心又紧绷起来,“喔,那快点吧。”
……
一个小时后。
柳寒星冷着脸坐在车里,整个后座就只有她一个人,因为江先生被她赶去了前面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想起刚刚丢脸的事,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亏她早上还心疼他,根本就是多余的!
这男人哪需要人心疼,他自己就不是个吃亏的主,为了那几两肉,就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事,说不出来的话!
医生一脸诧异红了脸的窘迫样子,柳寒星到现在还历历在目,这个混蛋……
深呼吸再深呼吸,抬眼就从后视镜里瞧见了他正在看自己。
“把隔板升起来!”她火大的命令司机。
司机扫了眼江景年,见他没说话,这才迟疑着升起了隔板,心道,八成又是先生惹太太生气了。
柳寒星抱着手臂,没了那道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心里那点不痛快才慢慢消了些许。
时间往前倒退些许。
医生办公室里。
江景年牵着她的手,产检没几天又来到了负责她孕期的医生面前。
女医生是个四十几岁的业内专家,特意被江景年聘过来,方便照顾她生产的。
面对再次出现的小夫妻,医生表现出了疑惑,“江太太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啊。”她也是一脸问号,不知道江景年拉她来妇产科干什么,不是说他不舒服么?
两道目光同时看向办公室里唯一的男士。
江景年面不改色的开口,“那天你说她的检查没有问题,已经可以上班了,是吗?”
“是……是啊。”
医生都开始自我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