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那边车冲过来的时候，他脑子里没想什么，也没有犹豫，就上去给鹿薇挡了那些脏水。
现在想想，自己太唐突了。
他这个样子，不应该再出现在鹿薇面前，最好不要打扰她的生活。前阵子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他听了不少，觉得是萧家连累了她。他想要帮她，可如今他这个身份，什么都做不成。不过，他还是对圈里那些口不择言的人偷偷做了点手脚，比如在他们赶去开会的途中出点小意外，再比如找人黑进他们官网，制造点混乱。
神不知鬼不觉，当作是给鹿薇出了口恶气。
鹿薇静静弯着笑，但萧沙知道，这只是她的礼貌。
他在找借口告别，可动了动唇，什么也说不出来。
后来，还是鹿薇先打破他们之间的尴尬气氛，说：“原来是这样，那接下来是要回杭都了吗。”
其实鹿薇也不知道该聊什么，就随口问了句。
然而，她看到萧沙的眼底暗下来，脸色也有几分怅然的失落。她眨眨眼，心里生出疑惑。不一会儿，她便听到萧沙说：“鹿薇，我以后大概不在杭都了。”
闻言，鹿薇愣了一下：“你要去哪儿？”
“我……”萧沙苦涩的泛出一抹淡淡笑，“我打算去梨城发展，那边我也比较熟。”
他要离开杭都，那个拥有他所有回忆的城市，他的家乡。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他的出路，他不能再待下去了。梨城，虽然是个小城市，但毕竟也是呆了两三年的地方，况且……那里有他曾经最快乐的时光。
听到“梨城”两个字，鹿薇的表情僵了下。
她自然也听出萧沙这个答案的深意，她心中很是复杂，不知道该怎么说。
津步洲的目光冷冷扫过两人，手指握住鹿薇的肩，将她按过来搂在怀里。随后，他对萧沙说：“那就先祝愿你，诸事顺利。”
萧沙转动视线，落在他身上。眼睛里没有敌意，也没有从前那些算计，只有平静以及一些说不出来的苦楚。
“津步洲，我羡慕你。”
萧沙扯动嘴唇，笑得很难看。
羡慕，很多方面的羡慕，在萧沙陷入困境后，这种感触越来越深。
一开始，他是有过仇恨的，可是这种仇恨慢慢被现实给磨灭，变成了一种无以言说的无力感。萧公馆已经没有了，如今他和自己的母亲只能挤在一间地段偏僻的小房子。每天回家，萧夫人都会给他做好晚餐，然而手艺并不好，不是焦了就是盐放多了，不过慢慢的，在萧夫人熟练厨艺之后，饭菜的味道也变得正常起来。
可是好景不长，意外还是发生了。
萧夫人有一次在使用高压锅时，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锅子突然爆炸。
厨房被炸的乱七八糟，玻璃、瓷碗碎了一地，好在当时萧夫人离开了厨房，但爆炸还是波及到了客厅，她身上被飞溅的物件滑了不少伤口。
那天，萧夫人在医院哭的眼睛都肿了。
不是因为疼，是因为害怕和伤心。
从那以后，萧沙在就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自己振作起来，至少不能让自己的母亲受苦。
于是，他开始将全部精力放在事业上。他曾经花钱大手大脚，但现在一分一厘他都算得清清楚楚，在创业的同时，也不忘利用空余时间去打工，把工资用作家里的生活支出，因为这样，就不必轻易动用他最后的那笔资金，那是他翻身的资本。
他这样忙碌，早已没有心思再去仇恨谁、算计谁。处处碰壁的现实生活，已将他所有棱角无情地磨平。在杭都时，他常常能从各个地方听闻有关津氏的消息，心里酸痛得不行。他嫉妒，但更羡慕。事业有成，又好事将近，谁不羡慕？他甚至，还羡慕津步洲的出生。
他常常想，如果爷爷和父亲从来没做过那些坏事，他是不是就不用经历这些波折。后来他又想啊，如果他们不曾做过，或许萧家根本到不了曾经那个地位，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命吧。
命，他以前从来不信这些。
现在，他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然而，津步洲听到他说的这些话，脸色开始变得不太自然。
一直以来，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都充斥火药味，很少这样心平气和的站在一起。
再看看萧沙如今落魄的样子，津步洲心里也有种复杂的感觉。
他见过很多家族企业破裂的年轻人，有的不服输，有的自甘堕落。萧沙，自然是属于前者。
或许是从前两人在商界交手的次数频繁，所以津步洲对他，多了一分唏嘘。
“萧先生。”
旁边，助理提醒萧沙，“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赶去下一个点了。”
萧沙点点头，脚步挪了一下，不过还是没走。他抿着嘴唇，犹豫地看着津步洲，似乎是在心里做了很艰难的决定，他开口问：“津步洲，以前……我是说很久很久以前，我们也曾做过朋友的，是吗？”
津步洲的眸子闪了一下。
他们之间那段往事，谁也没提起过，他早就当作忘记了，也以为萧沙忘了。
一时间，津步洲的脑海里浮现出儿时与萧沙一同玩耍的场景，以及萧沙转学前跟他最后一次见面，那支钢笔，被他放置在一个专门用来收藏纪念品的储物间里。
那是他儿时收到的，为数不多的礼物之一。
虽然他几乎已经不再去翻阅那个储藏间，但也从来没有把那支钢笔从那里剔除的想法。
而今天，鹿薇带他来看了学校，跟他说了许多小时候的事情，他也回忆起了他的童年。
那时的他，不是现在的他。那时的萧沙，也不是后来的萧沙。
所以朋友，以前的确是的。
津步洲站在那儿，还没有回答，只是两三秒的功夫，萧沙便尴尬的低头笑了笑，略过那个话题：“津步洲，但愿下次，我们能再以同等身份在商界圈里相见。”
津步洲的喉咙被卡了一下，随后道：“好，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