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祝凌换了一身骑装,背了个装着换洗衣物的包袱,骑着马走在官道上,三日后就是秋狝,燕国王室果然给应天书院发了邀请帖,邀请书院里的学子前去参与这场田狩盛事。
所以今日,应天书院的学子们便陆陆续续出发了,先生们并不统一带队,而是给予了学子们充分的自由度,只要能在三日内到达秋狝地点即可。
祝凌询问过往届参与秋狝的学长,只需一日半便可到达的地点却给三日之久的原因
是因为先生们在通往秋狝地点的主路上设了路障,有时是迷了路的稚童,有时是瘫倒在路边的老妪,有时是摆摊卖药的摊贩......他们致力于给众位学子无聊的赶路生涯中增添一点小小的乐趣。
心肠软和一点的学子肯定会忍不住帮忙,但如果不能合理安排时间,就会迟到失去资格,心硬如铁的学子也可以选择视而不见继续赶路。
但在路边需要帮助的人身上都会有一块牌子,只要你完成救助,就能得到木牌,木牌越多,学子可以住的帐篷就越好。
俗称,多劳多得,不劳不得。
祝凌才刚出门半日,路上就看见了三四个需要“帮助”的人,她视而不见,一骑绝尘。
徒留那些刚开始演的人一脸懵逼地看着远去的灰尘。
第三个......系统幽幽地说,不是应天书院食堂负责打菜打饭的大婶吗?
祝凌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确实。”
虽然故意换上了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把头发抓得乱糟糟的,还在脸上抹了锅灰,搞得像个落魄乞丐,但她的身形、脸型、五官轮廓都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你真的不打算去弄几个牌子吗?我总觉得剩到最后的学子住的帐篷,肯定相当系统换了一个委婉点的词语,另类。
“牌子肯定要弄的,但是前期没必要,后面倒是有个不错的机会。”祝凌说,“我出发的时候应天书院都不剩几个学子了,估计最前面的几个任务十有八九被做得差不多了。”
要知道,每一个人物身上只有一块牌子,所以肯定会出现做了任务,牌子却已经被别人捷足先登的情况。
祝凌之所以走得迟,是因为这半个月里,隋参军还没逮到小麦磨坊案的凶徒,永宁城的街道上肉眼可见地多了不少巡逻的军队。
虽然城中气氛凝重,但跟在祝凌身后盯梢的人却是撤走了,他们前脚刚走,祝凌后脚就去把那件缺漏的衣服补上了。
不出她所料,在盯梢的人刚撤走后的第二天,隋参军带人来了一次袭击检查,当然,无功而返。
在这之后,祝凌又断断续续准备了一些东西,开着技能对这些物品进行了改动,保证她一旦有需要,这些东西被拿出来后也不会被人查到购买地点,所以她的包袱比常人大了不少,自然要避开其他人,到了秋狝地点时候,若有人问起,她便可以托辞说是在路上买了些吃的干粮。
“统儿啊,你说你怎么不是个玄学系统呢?”祝凌叹了一口气,“像什么储物空间、瞬间转移、呼风唤雨之类的能力,多方便。”
......
请尊重科学。
祝凌笑了笑,她驭马在官道上飞驰着,风卷起她的发丝,抚过那张充满了少年意气的面庞,如生于庭阶的挺拔玉树,有种迷人的魅力。
祝凌一路上快马疾驰,偶然停下来做任务,时间也不会超过一刻。
比如路边有一个书生作冥思苦想状,面前摆了一圈空白的扇面,要求是解出十个字谜换一把扇子,还要在扇子上写一首回文诗,即“回复读之,皆歌而成文也。”
这完全就是她曾经读书时课余时间玩剩下的,祝凌猜完字谜,提笔不假思索地来了一首回文诗,顺利地得到了牌子。
这块木牌大约有两寸长一寸宽,正面雕刻着“应天书院”四个字,背面的右下角刻了一个黄豆大小的“文”字。
祝凌翻身上马,继续前行。
她猜的果然不错。应天书院里,并不是所有的学子都是完全从文的,有的文武双全,但还有十来个一心向武的学子在读书方面只学了基本的启蒙书籍,通晓大略的经义,远远谈不上精通。
既然是要对所有的学子进行考验,自然不可能将他们落下。虽然学子之间不允许相互抢夺,但学武的人少,武字牌肯定比文字牌更富余。
祝凌在路上看到出现人影的时候便会放慢马速,细细观察路边人的表情,因为越往繁华的地方走,出现在路边的百姓便越多,带了木牌的人夹杂在其中,需要细细分辨。
祝凌走了大半日,便到了燕国的都城,燕国的都城比永宁城还要繁华一点,她被查验了身份文书,缴纳了入城费之后,就牵着马进去了。
此时是傍晚,燕国的都城很是热闹,主街道两侧支了不少摊子,叫卖的吆喝和食物的香味混杂在一起,让人有种饥肠辘辘的感觉。
祝凌先是找了家客栈,订了一间房,又把马儿交给店小二去后院喂草料后,才慢悠悠地晃到主街上。
她没急着去任何一家摊子,而是在这条街上来回走了两遍,又认认真真的听了店家的吆喝,第三遍才选了路边一个卖蒸饼的小店,这间店很是简陋,木头架子上搭了些茅草,架子下有几套陈旧的桌椅,但擦得很干净。
祝凌挑了张靠里的桌子坐下来:“店家,有什么样的蒸饼?”
皮肤晒成酱色的店家跑过来,麻溜地报出一连串名字。
祝凌道:“我要月黑风高。”
那店主愣了一瞬,才道:“小店没有这种味道的蒸饼。”
“那我就要星落月悬。”她笑眯眯地敲了敲桌子,“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
她将手向前一伸:“总不能我答对了,店家就赖账吧。”
见祝凌这般笃定的样子,那店家也笑了,从胸口的衣襟里摸出两块牌子,往祝凌面前的桌上一放:
“只能拿一枚。”
两枚牌子正面一模一样,唯有背面一文一武。
祝凌身上穿的是应天书院特有的服饰,在她经过时这家蒸饼店时,她听到店家报了一连串的名字,每个名字都将前面那个字咬音重读。她第一遍经过时,报的四个名字前一个字连起来读音是月黑风高,第二遍经过时报的读音连起来则是星落月悬,第三遍停在这家店门口时,她还隐晦地收到了店主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就差明着说我有问题,快来我这里了。
“总算是有一个发现了。”那店家掏出牌子之后微微抱怨了一句,“上一个应天书院的学子都走到我店里了,硬是点了一个黑豆蒸饼后直接走了。”
“那个愣头青”店主哭笑不得,“还好声好气地劝我,把什么月季蒸饼、落葵蒸饼、星星草蒸饼这些奇葩蒸饼去了,免得别人吃出毛病来。”
但凡他去周围打听打听就知道,他在这儿做蒸饼做了十几年了,如果真的做这些味道的蒸饼,不倒闭才怪呢。
只有穿着应天书院服饰的人过来了,他才会这么报一遍好吗?
系统小圆球在祝凌的意识里笑得打滚儿:我替店主补一句心里话:傻孩子,送分题都不要。
祝凌没急着拿木牌子:“真的不能两枚都要吗?”
“人心不足蛇吞象。”她面前的店主说,“一块城内一块城外,你又不能分身。”
“看在你第一个看出来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店主说,“你最好还是拿星落月悬,月黑风高人多,你这小身板可赢不了。”
祝凌突然来了兴趣:“人多?那岂不是人人身上都有一块牌子?”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及时啊!
店主慢悠悠地告诫她:“东西再好,也要拿得到才行。”
“多谢店家。”祝凌果断拿了代表月黑风高的武字牌,“何处何时?”
店家:“......”
他没好气地说:“子时,壶菱角。”
祝凌再次道谢后,目光在桌角破裂处勾着的一缕丝线上停了停,便离开了这间小店。
她先是去别处吃了一顿饭,然后回到客栈美美地睡了一觉,在子时前一个小时,系统喊醒了祝凌。
祝凌从窗户里翻出去,向她傍晚时打听好的地方走去。
此时,壶菱角
郑致远被五花大绑地扔在一个角落,衣衫有些皱巴巴的,嘴里塞着一块干净的布巾。
他的面前是一个穿着漂亮裙子、坐在小马扎上的女孩。
“我说二哥啊,出门之前先生他们千叮咛万嘱咐,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就是这么学的?”那个女孩子叹了一口气,“丁老不是说了吗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还非得一意孤行地选月黑风高,选了就算了,你还打不过。”
她掰着手数了数:“把你算在内,连着后面还没到那个倒霉蛋,都五个了!”
郑致远:“......”
那个蒸饼店的店主不是说他是第一个发现的吗!原来都是骗人的套路?
或许是他眼里的震惊太明显,他对面那个女孩满脸无奈:
“二哥,你真的很好骗啊!”
郑致远:“......”
他其实挺冤的。
毕竟大晚上一个女孩子突然跑出来喊救命,背后还有人追杀,怎么看怎么蹊跷,他本来准备先远远地看看情况,谁知道还有五步远时,他正觉得戴着面纱的跑过来的人眼熟,刚准备认真看看,他妹妹扬手,劈头盖脸就是一包迷药,当场就把他药翻了。等他清醒过来时,就已经被五花大绑捆在这儿了。
女孩子还准备再说些什么,突然听到了一阵很浅的、连续的秋蝉的声音。
“最后一个来了。”她拍拍手站起来,走前不忘了回头安慰郑致远,“等我把他也逮到,二哥你就自由了。”
祝凌此时已经到了壶菱角,这个地方有一片草木稀疏的空地,空地之后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她听到了些许隐隐绰绰的动静。
祝凌站在空地上没往前走,但过了一会儿,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鬓发散乱,脸上戴着面纱的女孩穿过茂密的树林朝她跑来,语气惊慌失措:“快跑!”
她身后不远处跟着几个黑衣人,手里持着明晃晃的钢刀,离她已经不远了,情况可谓是危急之至。
在她离祝凌快五步远的时候,有一种很淡很淡,稍不注意便会被忽略的味道传来,有一点类似于花香。
祝凌迅速往后退了好几步。
接着,她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请问这位姑娘,我调的迷药,怎么在你手里?”
此刻,惊慌失措的女孩,追杀她的黑衣人,一瞬间宛如被定格了一样,场面......迷之安静。
作者有话要说:七月流火,八月未央。出自诗经国风豳风。
“回复读之,皆歌而成文也。”出自唐代吴兢的乐府古题要解。
“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出自唐卢照邻的十五夜观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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