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于昏暗的光影中，对视将近三秒。
程岁缓缓抬起手，纤细的手指抓住眼前人的领带末端。
以极慢的速度，一点点向上攀爬……
而在此期间，她的目光从未离开陆厌的眼睛。
当她的手途经他的胸膛，爬至他的领带尽头时，陆厌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他的身子下意识向前倾，似在期待什么。
程岁动作轻柔拿走他的打火机，慢慢凑近他的左耳，缓缓低语：“不想。”
话落，将打火机丢在他怀里，松开他的领带，转身往回挪动。
陆厌眼里闪过失望，看着她纤细的身影，唇角扯起，低笑一声。
程岁坐回位置后，再没往陆厌那边瞧一眼。
她只低头静静吃饭。
直到另一位老总说他旗下的服装品牌也拍广告，也需要模特时，程岁才抬头看过去。
不光是她，另外五位模特也看过去。
很明显，大家都察觉到陆厌那是块硬骨头，不好啃，便想转移目标。
程岁在听到约莫能有七八万时，心动了。
她很需要钱啊。
于是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起身打算说点好听话，拍个马屁，企图得到注意时，身边人的速度更快。
那五个模特站起来三，根本没给她留机会。
程岁看着面前刚举起来的高脚杯，没放下，自己沉默喝掉。
连着喝了两杯，程岁心里有了勇气。
不行，还是要争取。
挣钱的机会，不能错过！
她倒了一杯酒，起身走过去，拉开椅子坐在那位老总身边。
开始和对方攀谈。
程岁面相温柔，说起话来也细声慢语，听起来就让人舒服。
不过几句，她就很快得知对方老家是江南的。
她心里有了着落，忙开始攀老乡的关系，和他从江南的服装起源，聊到对方公司服装品牌的设计理念。
很好，主走素雅古典风。
和她还是挺搭的。
天聊得开心，酒也喝得愉快。
程岁几乎没停下倒酒的姿势，一杯杯间，谈笑中，将这个合同定下了。
她喝得急，此刻有些微醺，下意识转头……
恰好和陆厌对上视线。
他不知盯着她看了多久，夹在指尖的那支烟已经燃到一半，他就像是头带有强烈占有欲的猛兽，眼里的侵略性十足，只不过被烟雾遮掩得很好。
程岁不再去看他，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拿起手机在电子记账本上算了算。
如果以后她还这么幸运的话，那很快就能攒够一百万了。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程岁收起手机，吃了点冷掉的菜，来填肚子。
突然，脑袋两侧的太阳穴狠狠刺痛。
她浑身一僵。
思绪清明不少。
她可能……又要犯病了……
但她现在不能中途退场，毕竟那个合同还没签字，现在走了无疑是打了那位老总的脸。
可她也不能在这里失态啊……
程岁只好起身，独自去往卫生间。
包厢里自带的卫生间，进去后分为一男一女两个独立厕所。
她站在洗手池前面，拧开水龙头，不停用凉水往脸上淋，试图让自己清醒。
现在酒局正酣，没有一两个小时根本散不了。
程岁心急如焚。
与此同时，陆厌的视线不疾不徐落在腕表上，看着分针转动的弧度……
程岁已经进去整二十分钟。
他起身，叼着烟，旁若无人走至卫生间，推开门，走进去。
站在墙边看到了脸上满是水渍的女人。
程岁冷不丁瞧见陆厌出现在这，瞳孔骤缩，下意识闪躲目光。
陆厌往前走两步，站在她旁边，高大的身影挡去不少灯光，把黑黑的影子往她身上砸。
他伸手，慢条斯理扯了扯领带，动作优雅挽起衬衫袖子，开始洗手。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程岁颇为煎熬等待。
她也不想在他面前失态。
可陆厌洗完手后，也没走，而是顺手又点了一支烟。
视线通过镜子，落在站在他旁边，始终低着头，手指用力扶着水池沿的女人。
他清晰瞧见，她的手指开始轻轻发颤，似是在承受什么苦楚。
但她嘴很硬，一声不吭，装得很好。
陆厌撩起眼皮，转身，推门离开。
听到关门声后，程岁缓缓蹲在地上，双手用力捂着脑袋两侧，不轻不重咬着舌尖，逼自己清醒。
陆厌出去后，坐在椅子上，淡淡道：“散了吧。”
一群喝得正好的人纷纷看过来，都有些不解。
陆厌眸色无温，似笑非笑道：“散了吧。”
不过三字，众人从酒意中纷纷变得清醒，迅速起身道别。
包厢内清净了。
陆厌沉默吸完手上的最后一支烟后，起身，大步往卫生间走。
程岁蜷缩蹲在地上，脑袋始终低着，看不清脸。
陆厌将门关好，慢步走过去，稳稳停在她面前。
没蹲下，只垂眸盯着她的发丝问：“需要我帮助吗？”
他语气从容，音色混着吸过烟的磁性，让人无法忽视。
程岁放在脑袋两侧的手缓缓收力，抬头，颇为迷糊的眼里泛起水雾，不是故作委屈与难受，她将其渐渐逼回，维持冷静道：“不用。”
说着，起身，仓惶离开。
卫生间的门没关严，小幅度来回摆动。
陆厌没回头，只听程岁离开的脚步声十分急促、且沉重。
程岁乘坐电梯下楼时，清醒的理智在逐渐溜走，她几乎很难保持思考。
叮……
电梯门开了，终于抵达一楼。
她正想抓紧打辆车回家时，负责人突然从拐角走出，将她拦下，问：“你很缺钱吗？”
程岁下意识点头。
负责人将一份文件交给她：“帮我送到3207，明天来公司给你签合同。”
程岁的大脑已经不容她继续思考什么，接过文件就乘电梯上楼。
3207房间外，她按完门铃后静静等待。
没过几分钟，门被人从里打开。
扑出来一股浅浅的热气，彻底将程岁的清醒销毁。
她呆呆看着眼前只下半身围着一条浴巾的陆厌，有些茫然。
却下意识抬手，将文件递过去。
陆厌接过，当着她的面打开，里面居然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程岁的脑子更懵了。
陆厌沉眸，压低声音问：“深夜，派你来给我送空文件，你知道这在成年世界中代表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