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打不通的电话，让程岁越发心慌。
她的手心已经渗出一层层细密的汗，在睡衣上擦拭多少遍都没用，总会很快就浮出一层。
她穿着拖鞋走到玄关处，在地毯上来回踱步，几乎每隔一秒，就会探头往门口张望。
悬着的心让呼吸都有些困难。
程岁攥着手机，出门往白马路的巷子尽头走。
她面色担忧紧张，忘记穿大衣，更忘记戴帽子围脖，冷风一阵阵往她身上吹，却也不觉得冷。
程岁站在门口，看向远处笔直宽阔的公路，那上面都看不到车的影子。
张姨给送来一件大衣，披在她的身上，又给她戴好帽子。
程岁低头，继续摆弄手机。
把手机屏幕摁亮后又熄灭，反复多次后，将电话打给纪朗。
前两通，纪朗没接。
第三通，才接下。
背景音很嘈杂，像是在公路上开车。
“纪朗，我是程岁，你能联系上陆厌吗？”
良久的沉默。
这让程岁感觉窒息。
她的手，用力抓着胸口的布料，屏息以待。
约莫一分钟后，纪朗才开口，语气从容含笑，仿佛镇定自若：“老陆啊……他开会呢，忙。”
程岁对纪朗的了解虽然不深，可也能敏锐察觉出对方是否说谎。
此刻，对方语气看似从容流利，实则很是僵硬。
程岁吸了一口冷空气，做好心理准备后，再次出声：“纪朗，告诉我真相。”
对面又开始沉默。
程岁只好先往出抛话：“我什么都知道了，那天晚上，在微信上和你聊天的人是我。”
“你……你！”纪朗吞吐片刻，叹口气，缓缓道：“见面说。”
通话挂断。
程岁握手机的手，瞬间向下滑落。
她弯腰，双手撑着膝盖，腿在发软。
纪朗的车很快抵达，发动机的声响，黑漆漆的车身，透着焦急的车门开关声，和明显有些慌乱的脚步……
这一切，都让程岁觉得心悸。
纪朗走进客厅，鞋都顾不上脱，和程岁对视后，停滞两秒，缓缓开口：“既然你全都知道了，那我就不瞒你。”
“陆厌这次并非去出差，而是去a市寻找林津，林津就是要给你捐脊髓的那个少年。”
程岁听此，心瞬间下沉，她双手紧紧抓着腿上盖着的毯子，闭眼深深呼吸。
纪朗的声音还在继续……
“林津是个高智商的人，他很厉害，他在和父母激烈争吵后，摆脱了我和陆厌派去保护他的人，失踪了。”
“陆厌怕手下人不用心，便亲自去找。这几天，他一直在a市，几乎连轴转，不休息，因为你的手术迫在眉睫……”
程岁已经无法用鼻子呼吸，她张嘴，勉强吐气。
纪朗：“就在前天，突然有了林津的消息，他在b市，于是陆厌连夜开车去了，但他在高速上得知了另一个消息……林津自杀了。”
“我没想到林津和他父母的关系那么恶劣，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林津自小就受他父母压迫，只能学习，甚至连朋友都不能交，而不能退学转专业，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程岁抬头，费力维持镇定看过去，颤声问：“陆厌呢？”
纪朗的神态突然紧张起来，话也开始变得吞吐：“老陆他……在他得知消息的那一刻，高速路上发生了连环车祸，整整十七辆车相撞……”
“有很多人当场死亡，也有被送去抢救的。陆厌这两天一直都在做手术，医生说伤及大脑，已经下了两次病危……”
程岁往外走时，耳边一直都是纪朗说的这番话。
她双腿打颤，手指扶着墙壁，一步步，艰难往外挪动。
下台阶时，冷风一吹，腿弯一沉，她直接摔在了下面。
纪朗和张姨忙去一左一右扶她。
程岁眼前阵阵雾气，泪水成滴滑落，声音哑的不行：“去……医院……”
她几乎是被二人搀扶到后车座的。
纪朗开车，张姨在后面坐着陪她。
沿途经过的道路车水马龙，十分拥挤。
程岁鼻子突然一热，有血流出。
张姨看到后，惊呼一声，忙把纸巾递过去，劝道：“程小姐，您别急，陆先生一定会没事的。”
纪朗通过内视镜往后瞧，也紧张开口：“程岁，你现在可千万不能出事，你得挺住。”
“我没事……我没事……”程岁一遍遍重复着，她胡乱擦了擦鼻子后，紧紧攥着车把手，偏头往外瞧时，眼泪不受控流出。
因为陆厌伤得很重，所以并不适合立刻转院。
人正在a市的医院。
纪朗一路加速，载着她们抵达时，刚踏进医院，就能看到医生护士们忙碌的脚步，还有守在抢救室门口的家属们，一个个都哭得很伤心。
地下一层的太平间，挡得住视线，却挡不住传来的哭声……
这场连环车祸，给很多家庭带来丧失亲人的灭顶之灾。
程岁在纪朗的带领下，去到了最里侧的抢救室。
那条长廊，除了楚严空无一人。
程岁抬头，看着门上方的抢救灯，她的一颗心再次悬起。
楚严手中握着几个片子，那是陆厌被送来时拍的，都是脑ct的。
程岁走过去，拿过来看，一张张全部看完后，她什么也没说，直接跌跪到了地板上。
“噗通”一声……
“程岁，你这是怎么了？”纪朗忙蹲下问。
她的手死死攥着片子，只沉默摇头，因为早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是医生。
还是个脑科医生。
她是能看懂这几张片子代表什么的。
很严重。
程岁伸手捂着下半张脸，几乎是痛苦的，绝望的，哭了出来……
她这一哭，纪朗和楚严顿时对视，二人面如死灰，也都红了眼眶。
将近一个小时后，抢救室的门被推开了，主治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问：“谁是病人家属？”
“我！”程岁蹒跚走过去：“我是他爱人。”
医生说：“病人情况很严重，这台手术超出我的能力范围，我做不了。全国能做这台手术的人，目前只有一个。”
程岁屏息以待。
医生继续道：“是白瑜教授，最好三天之内把她请来，否则病人很大几率会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