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岁并没有第一时间应允张姨，她先回到了主卧。
陆厌已经将浴缸的水放好，她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
陆厌身子微僵，察觉她的情绪不对后，便问：“怎么了？”
程岁的侧脸贴着他的后背，摇摇头，声音有些低，像是真的累了：“有些困。”
“那就快点洗漱吧，然后好去睡觉。”
“好……”
程岁笑着松手，和陆厌一前一后洗完澡后，共同躺在床上。
陆厌搂着她，怀抱很温暖，他低声道：“睡吧岁岁。”
程岁应了声，闭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迷迷糊糊中，她梦见了自己小时候……
每次学校放假，柳镇的街坊们看到她就问，岁岁以后想做什么啊？
程岁那时候还很小，堪堪一米一，扎着丸子头穿着小学校服，一字字很认真道：“当医生！”
其他人就笑：“岁岁可真厉害！以后要当大医生！”
程岁就会握紧小拳头，点头赞同：“嗯！岁岁要当大医生！”
当了医生，就能救下许多像妈妈那样死去的人，所以医生很厉害。
画面一转，就到了她读研时，在白瑜老师门下求学的日子。
老师带领他们去医院的病房里查看，让他们注视很多人间疾苦……还告诉他们，医生的天职是救死扶伤。
堪堪睡了两个点不到，程岁就从噩梦中惊醒，她额头全是冷汗，眼前还是男人宽厚的胸膛和均匀的呼吸。
陆厌睡得还很熟。
程岁动作很轻，推开他，转身坐在床边，把放在桌子上的凉白开一饮而尽。
她拿起手机走去外面，下楼，站在阳台，给自己的主治医生打电话，询问她能否接下这台手术。
聊了整整半个小时，通话才挂断。
程岁转身去到客房门前，抬手，敲了下。
张姨睡不着，两秒不到，就红着眼眶将门打开，显然一直在屋里担心地哭。
程岁轻轻叹息，目光温和平静道：“别哭了……那台手术我接。”
只要手术前，她多吃两片止痛药，应该是没问题的。
张姨立刻就要下跪，被程岁拦下了，她特意叮嘱：“这事，别跟陆厌说。”
张姨抹泪点头。
客房门关上，程岁没继续在客厅待着，而是上楼回到主卧。
她掀开被子，往陆厌身边爬。
但她刚才在外面走了一圈，此刻身上已经带了些凉意。
陆厌醒了，半睁开眼睛，伸手把她往怀里搂，音色有些慵懒道：“去哪儿了？怎么这么冷？”
程岁抱住他，在他胳膊上寻到舒服位置，缓缓开口：“刚才渴了，下楼找杯水喝。”
“以后这事让我给你弄。”
“好……”
二人再次闭眼睡去，醒来时已经是翌日早九点。
吃饭时，陆厌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程岁坐在旁边听得清楚。
是他的助理，说关于去国外出差的事情，但被陆厌拒绝了。
“你去吧。”
在陆厌刚把手机放下时，程岁突然出声。
“这项工作没那么重要，不是我非去不可的地步，其他人去了也能解决。”
陆厌吃了口包子，没同意。
程岁边用勺子搅拌粥，边思考道：“我最近迷上了一本新的漫画，你这次去r国，正好赶上开售，你去帮我买回来吧……”
听此，陆厌侧首看过去，提议：“要不我们一起？带你去逛一逛散散心？”
程岁却收回视线，摇头：“我才不去，坐飞机很累，我还是在家等你吧，再说了，你四天以后就回来了。”
陆厌看着她低头喝粥的举动，心里还是有些不想走，毕竟如今程岁的身体状况不好，他不想浪费一点能和程岁共处的时间。
“去吧去吧……我真的很想要那本。”
程岁开始央求他。
陆厌却道：“我可以让去出差的同事帮忙买回来。”
“可是那得排很久的队，还是不要麻烦别人了，你去吧，顺便给我带点当地的食物，好久没吃了。”
程岁说得句句都在情理之中，陆厌只好应允下来。
陆厌出差的行李箱，是程岁给收拾的。
她像只搬家的松鼠，在更衣室来来回回忙碌着。
r国现在的天气不是很好，却远没有海港市冷，因此不需要带加厚的羽绒服，长款大衣和毛衣就够了。
陆厌站在门口，抱臂倚着，低头看他忙碌不停的动作，突然轻笑出声。
程岁往里塞衬衫的举动瞬间停住，抬头去看，有些茫然问：“怎么了？”
陆厌上前一步，半蹲下，在她面前同她对视，有些生气道：“我怎么觉得，你很希望我离开？”
程岁眼睫微颤，一秒又恢复自然，笑着摇头：“没有啊。”
陆厌眸色深深，盯着她看了几秒后，突然手臂用力，把程岁整个抱起，将她放在自己的行李箱另一侧，同时认真开口：“不用帮我收拾衣服了，我把你也带走吧。”
程岁屈膝坐在行李箱中，笑得乐不可支。
陆厌却黑着一张脸，道：“没良心，我走你就这么开心。”
程岁朝他伸手。
陆厌气归气，还是俯身向前，拦腰把她从里面抱出来。
下午离开时，助理开车来接陆厌。
陆厌却站在玄关处，手上攥着行李箱的杆，不往出走，他正在嘱咐程岁。
“每天晚八点，都要和我打视频。”
“好。”
“张姨和田姐做的饭，你都要按时吃，好好吃。”
“好。”
“有什么烦心事，都打电话告诉我，自己不要想太多。”
“嗯嗯。”
“不要自己去遛狗，那很累，你的身体受不了。”
“好的。”
程岁往庭院看了眼，开始催促陆厌：“你快走吧，助理等急了。”
听此，陆厌的神色更沉了。
程岁却踮脚，在他脸颊亲了下，笑着说：“等你回来！”
陆厌眉头一挑，用力抱了抱她，足足三秒，才转身离开。
临走前，又道：“等我回来，给你带漫画书，带鲜花，带好吃的……”
宾利载着陆厌离开。
庭院瞬间空了。
程岁还站在玄关处的地垫上，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转身，去看张姨：“我们现在去医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