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程岁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九点半。
这一觉，她睡得很累。
她只记得昨晚好像做了场大梦，至于梦到了谁，发生什么事，她已然记不清，只知道自己好像一直在哭。
程岁伸手揉揉眼睛，下床，去卫生间洗漱。
她的脚刚迈进去，就听见外面有挠门声……
一阵阵的，抓心挠肝。
程岁只好先走过去开门，看看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可她把门打开后，却愣了下。
居然是……平安。
程岁连忙往左右瞧了眼，没看见它的新主人，便蹲下，与它平视，惊讶问：“你自己跑回来的？”
平安往前凑，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她的腿。
这时，程岁手机响起。
她按下接通。
“对，在我这，它自己跑回来的。”
“好……那你过来接吧，辛苦了。”
通话挂断。
程岁再次看向平安，有些无奈叹息：“你怎么自己乱跑啊？路上车那么多，万一出点事怎么办？而且你的新主人会着急的，万一他不想养你了，你又该怎么办啊……”
平安却什么也听不懂，只一个劲往她身边凑，像是怎么黏着都不够。
但半个小时后，平安还是被接走了。
然而……
接下来三天……
程岁每天早上开门时，都会看见蹲在门口的平安。
新主人也很无奈，对她说，平安很聪明，会自己开门跑回来……还说平安在他们家，不和其他的猫狗玩，也不怎么吃饭。
程岁听完后，心里很是担忧。
新主人又道：“如果狗狗实在不愿意离开，那最好还是和你在一起……”
程岁低头看了眼趴在自己脚边的狗，咬着牙，纠结思索很久后，才闭眼，松了口：“好，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男人没说什么，只推门离开。
岁岁蹲在地上，伸手摸摸平安的头，佯装板着脸批评：“你真是条笨狗。”
平安“汪汪”叫了两声，仍旧专注看她。
程岁心里软的不行，叹息开口：“好吧好吧……你跟着我……”
当晚。
程岁穿好各种串后，继续骑着电动车去摆摊。
眼看着就要步入寒冬，海港市的夜晚越发冷了。
即便程岁每次出门都穿很多，也会被冻透。
平安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却总喜欢跟着她，陪她一起在街边摆摊，一起受冻。
每天下午四五点从家出去，早上八点左右再回家。
坚持了将近两周后，放钱的袋子终于变得很鼓。
程岁手指冻得通红，却坐在椅子上，认真且专注数钱。
她查得很慢，生怕弄错。
查了整整三遍后，才确定，赚到了三万五千六，可以还给陆厌了。
她手里攥着那笔钱，高兴转头，冲平安喊：“平安，我挣够了，可以还钱了！”
但平安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走过来回应她，而是拖着疲惫的步伐，以很慢很慢的速度，一点点往门口挪动。
房门半掩，没来得及关，它独自往出走。
程岁脸上的笑意缓缓消失，她把钱装好后，起身，跟着往外跑。
她没出声打扰平安，只平静跟在它后面，跟着它走。
平安沿着小区外的长街走了很远，然后又自己穿过马路，去往对面的公园。
夜里的公园里路灯昏暗，因为天太冷，并没有锻炼的大爷和跳广场舞的大妈，所以显得很静。
冷风阵阵，平安走得更慢了。
程岁看着它的身影，突然意识到什么，心口窝猛地传来剧烈刺痛……
平安又走了很久，最后停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慢慢倒下了，它的眼睛也缓缓闭上，有起伏的肚子也渐渐变得静止……
不动了。
它再也不动了。
程岁眼眸含泪，手指发颤，步步踉跄走过去，蹲在它身边，伸手……去触碰它的鼻子。
没有呼吸……
平安……死了。
程岁跌跪在凹凸不平的地上，双手死死撑着大腿，再也无法忍住，几乎是嚎啕痛哭……
夜晚的风吹拂树干，弄得发出簌簌声响，把积雪抖落，一块块砸在程岁头上、身上，她避无可避，只像个没家的孤儿般，狼狈大哭。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时，才停下来……
她睁着红肿不堪的眼睛，失魂落魄往起站，她去外面的店铺里，买了一个铲子。
再走回来，跪在冰凉的地上，用冻得发僵通红的手指，紧紧攥着铲子柄，铲土。
可土早都冻硬，很难铲出来。
程岁不知疲惫，一下下用力，弄了将近七八个小时，才费力铲出一个坑。
她将平安放在里面，再用土埋上。
怕偷狗吃肉的人发现，她还特意在上面抖落一层雪……
做完这些后，程岁才站起来，她的脸和手已经冻得通红，双眸无神，如同行尸走肉般转身，往外走……
冷风像刀子般往她身上刮，她走路走到一半，突然停下，掏出手机，密码解锁，想给陆厌发消息。
告诉他，平安死了。
可这四个字，她来来回回打了不下八遍，都被她删除，没有发出去。
她将手机重新塞回口袋，思绪有些浑浑噩噩，却哭笑不得摇头。
回家的路很长，她走得很费力……
原来，她学医什么用都没有啊。
她既救不了奶奶，也救不了平安，更救不了自己。
怎么这样啊。
怎么这么没用啊……
程岁像个疯子，边走边流泪，泪水划过脸颊，留下一道清晰痕迹……
等她终于走进单元楼，站在自己家门口时，却看到门边放着个小袋子，是用牛皮纸包起来的，像是份文件。
她弯腰，捡起，手指转圈，把上面的绳子解开。
再去拿里面的文件……
还没看到具体是什么，只能感觉是一个长长的硬质文件。
楼道灯光昏暗，程岁低头，专注盯着瞧。
手从里抽出来的……是一份过于鲜红……刺眼的……结婚请柬。
程岁手一抖，请柬坠落在地面。
她敛眸去瞧……
发现请柬恰好摊开……
上面贴着两个人的合照，一男一女，十分眼熟。
下方写着几个无比清晰的字……
新娘……张允柠……
新郎……陆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