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厌的车开到半路就停下了，距离白马路还有很远。
他打开车门，迎着风，大步往前跑……
白马路的家门口，只有一束不太明亮的路灯。
晕黄灯光下，程岁在地上蹲着。
陆厌停下脚步，深邃的眼眸始终盯着她，一步步，往前走。
程岁听到脚步声时，人已经走到她面前。
她抬头，红着眼眶去瞧……
看到熟悉的面容后，她激动出声：“陆厌……”
陆厌刚要俯身，程岁却陡然往起站。
但她蹲太久了，双腿发麻，没站稳就直接扑进陆厌怀里。
她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衬衫衣袖。
本来握住的那些文件和照片，散了一地……
……
凌晨四点半。
白马路的主卧里。
只开了一盏晕黄的床头灯。
陆厌坐在床上，身上的衣服被丢在旁边。
他微垂眸，视线始终落在眼前的女人身上。
程岁搬来个小板凳，坐在他面前，手上拿着碘酒棉签，正为他的左肩伤处消毒。
被柳蓉用戒尺打过的那里，已经有了一道淤血，看起来很疼。
程岁小心翼翼给他上完药后，把棉签丢掉，抬头去看他。
“所以……三年前你在包厢里说的那番话，包括你选择救张允柠而不管我，都是假的？”
陆厌点头，视线沉沉，没有半分撒谎的嫌疑。
程岁将双手放在腿上，目光移开，去看地板，心里存了许多年的疙瘩终于解开了。
她低头，轻轻叹息，当视线落在床头柜上的那些照片时，又恍惚问：“陆厌，你想没想过，你筹谋那么多，如果我醒不过来呢？”
“我会等你。”陆厌的声音虽低，却很坚定。
程岁听后，头埋得更低了。
她的眼眶再次泛红，眼底更是一片潮湿。
就在这时，陆厌伸手向前，温热的指腹落在她的眼角，轻轻触碰，帮她擦拭眼泪。
程岁抬眸去看他，同他对视时，微微偏头，把脸颊往他掌心贴……
陆厌肉眼可见僵在原地。
程岁主动握住他的手，眉眼含笑说：“陆厌，以后不论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你不要再像之前那样隐瞒我了……然后……”
陆厌听的入迷，下意识接话：“嗯？”
程岁身子往前倾，伸开双手去抱他，笑着许诺：”我们在一起一辈子。”
一辈子。
程岁的一辈子。
陆厌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起，他突然变得严肃。
几秒后，又突然自嘲出声。
程岁发现他状态不对，便着急喊他的名字。
但陆厌却不回应，他靠坐在床头，从床头柜里摸出一支烟。
点燃后，吸了口，吐出乳白色烟雾……
透过那层雾，视线迷离看向乖乖坐在不远处的女人。
心里的缺口却越来越大……
他就知道，这一定又是梦。
否则，程岁怎么会如此鲜活出现在他眼前，会跟他说这么多话，还对他许诺一辈子……
太假了。
陆厌通过经历过的无数次幻想，已经认定，眼前的程岁，一定是假的，且一碰就碎。
所以他与她保持距离，只远远看着。
盯着看了良久，抬头，喉结滚动，又吐出一口烟雾，眼里爬满红血丝，他低低笑出声，透着无限自嘲。
程岁察觉到了不对，她对陆厌此刻的状态很担忧。
她起身，主动走过去，脱鞋，上床。
跪坐在他面前。
轻声问：“你怎么了？”
陆厌头歪靠着墙壁，唇角扯起，笑着，眼里却没半分欢愉。
就像是……被人拔掉指甲牙齿的猛兽般无力。
陆厌咬着烟，转头，伸手去拿抽屉里的东西……
程岁认真盯着瞧，当看到他拿出一个锋利的刮胡刀片，且毫不犹豫要划向左手臂时，她忙伸手去拦。
她顾不得自己是否会受伤，只用最快速度，把他手上的刀片抢走扔掉。
刀片成功被扔开，落在地毯上，悄无声息……
程岁刚要大声喊他的名字，想把他喊醒时……
陆厌却突然抬手，手背泛起青筋，拇指隔着空气去触摸她的眉眼，音色低沉，带着迷茫问：“你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程岁听后，满眼震惊。
她张嘴企图说话，却根本发不出一个音阶。
良久，她的视线下移，落在他一直都用袖子遮住的左手臂上时，才豁然开朗……
程岁的眼里布满痛楚和心疼。
她忙伸手向前，握住陆厌的手。
把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放，强忍着哭腔说：“陆厌，你看看我啊，摸摸我，我是真实存在的，我就在你眼前……”
“我不走，再也不走了……”
陆厌的手指，从她的额头往下滑，触碰到她的眉眼，她的鼻子，她的嘴唇后，又落在她的脸颊。
程岁今晚哭了很多次，眼皮酸涩到眨眼就疼，眼睛更是一片红肿。
可此刻，她还是情不自禁哭了出来……
她始终紧紧握着陆厌的手，即便她的掌心渗出汗水，二人握手并不好受……她也没撒开。
陆厌咬着烟嘴的牙齿逐渐加重力道。
他在仔细感受到指腹下的真实触感后，突然笑了。
心情变得很好。
他将烟扔掉后，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一遍遍重复叮嘱：“别离开我……别再离开我……”
“好……不离开，再也不离开……”程岁的脸埋在他肩头，闷闷哭着。
二人就这样，紧紧拥抱彼此，不知何时睡过去。
直到中午十二点左右，落地窗外的光线直直照进来时……
陆厌才睁开眼。
刚醒，就看到了睡在自己面前的程岁。
程岁的眼睛，肿的不成样子，她看起来睡得并不舒服。
陆厌没抽出放在她颈下的手臂，只动作放轻撑起半边身子，看了眼房间内的摆设。
认出这是在白马路的家里后，昨晚的记忆才呼啸扑来……
程岁醒来时，是半小时后。
她的眼睛很疼，只能睁开一小条缝隙。
她艰难看向陆厌，想说话，嗓子很干，所以音色有些哑：“陆厌……”
说着，她下意识往他怀里缩。
陆厌伸手，帮她梳理睡到胡乱飞的头发，凑过去，认真叮嘱：“岁岁，你是岁岁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柳蓉。”
程岁刚醒，意识有些跟不上，下意识问：“为什么？”
“因为她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