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程岁和白淇淇乘车离开。
纪朗站在街边，往斜后方三米远的位置看。
陆厌咬着烟，从漆黑角落里走出来。
身上已经换掉服务生的衣服，却仍戴着黑色鸭舌帽，口罩暂时弄到下巴处，遮住少许下颔线。
“见到了，感觉如何？”纪朗好奇他的心境。
陆厌抬头，缓缓吐出口烟雾。
“……不满足。”
一旦靠近，他就想抱抱她，想让她的眼里只有他，想让她主动走进他怀里，再笑着喊他的名字。
陆厌咬着烟的牙齿微微动了动。
低头，缓缓晃了晃脑袋，打消这美好幻想。
他正要离开时，身后纪朗突然抛出疑问。
“如果你的病好了，但你重新出现在程岁眼前时，发现她不再喜欢你了……怎么办？”
陆厌的身板肉眼可见僵在原地。
烟头徐徐燃烧，烟灰蓄了长长一截，他瞳孔睁大，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纪朗还在继续，“又或者，在你治病这段时间，她喜欢上其他男人……怎么办？”
两个假设，将陆厌钉死在原地。
他的心里……倏地浮起浓浓危机感。
纪朗今晚喝了点酒，说完话后，停顿快两分钟才反应过来，他忙讪讪上前，去拍陆厌的肩膀。
“兄弟，我喝多说错话了，你别乱想……”
陆厌伸手，把嘴里始终叼着的烟掐灭，神色淡淡，看着挺镇定“嗯”了声。
转头就往车走去。
纪朗忙跟着上车，找代驾……
车上，陆厌坐在副驾驶，脑袋靠后闭眼。
心里却乱成一团麻线……
真是要疯了。
凌晨两点半，夜色一片漆黑，大多数人都陷入沉睡。
陆厌躺在公寓的床上，却始终没闭眼。
他的眸内爬出许多根红血丝，床头柜放着的烟灰缸里，堆了十多根烟蒂。
突然，外面传来声响……淅淅沥沥……拍打着窗。
陆厌起身，走过去，一手拉开窗帘。
雨下得很大，远处还时不时有闪电划过……撕出光亮。
陆厌视线左移，从沙发上拿起黑t，套头穿上后，大步往门外走。
十分钟过去，他独自驱车，前往怀宁路38号。
深夜的公路上没什么车。
他一路开得十分顺畅，很快抵达。
大雨将路灯的光线弄得晕暗，雾蒙蒙的，看得不真切……
可白家公馆大门右侧的墙边。
却有两个人，共撑一把伞。
伞面比较大，看不清那二人的容颜。
只能看清他们的姿势。
白皙纤细的年轻女人，与穿着西装裤皮鞋的男人，面对面站着，离得很近……
那个距离，在接吻。
陆厌脑袋几乎‘嗡’地响了下。
他手指发颤按动车喇叭，降下车窗，眼眶瞬间红了……看过去……
墙下二人听见动静，将伞举高，齐刷刷看过来。
是纪朗和白淇淇……
陆厌微怔。
一秒后，又倏地笑出了声，音色沙沙哑哑，透着自嘲，笑自己太过荒谬。
他将后脑勺往椅背上轻轻磕了几下。
眸内恢复清醒。
这场病，还真是快把他的脑子烧没了！
纪朗一打眼，就知道陆厌为何会做出如此举动。
他往前俯身，和白淇淇说了下原因。
白淇淇听后，撑伞走向陆厌。
陆厌开门下车，没打伞。
浑身很快被雨水淋湿。
白淇淇叹口气，问：“岁岁睡着了，你要去看看她吗？”
陆厌抬头，往二楼窗户上扫一眼。
漆黑。
应该是睡了。
陆厌犹豫几秒，喉结滚动：“好。”
他在一楼客房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上楼。
床是双人床，被子很大很松软。
程岁小小的，睡在里面几乎看不到。
她自己睡时，总是喜欢把头也埋在里面。
陆厌走过去，没开灯，房门没关严，让走廊的灯光稍微渗进来一些……
足够他看清程岁。
陆厌伸出泛着冷白色的手指，轻轻扯住一角被子，往下拽了拽，露出程岁的脸。
这么近距离看的那一瞬……
陆厌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他坐在地毯上，下巴抵在床边，目光灼灼盯着女人看。
看了足足两分钟，他脖子往前伸，阖眸，没亲她，只与她挨得很近，贴了下鼻尖。
他高估了程岁的睡眠质量。
程岁被碰到的那一瞬，眼皮没有任何预兆地睁开……
陆厌也愣住了。
二人大眼瞪小眼。
一秒后……
尖叫声响起。
“啊！”
程岁几乎慌乱坐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糟头发，抱着被子，窜到床的另一侧，与男人保持最远距离。
楼下……
白淇淇听到喊声后，下意识想上楼看看，却被纪朗攥住手腕：“别去！现在去，前功尽弃！”
白淇淇听此，只好停住脚步。
接下来，就看陆厌的了。
陆厌大约猜出程岁受到惊吓的原因。
毕竟才参加完他的‘葬礼’没多久。
该死去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换谁都会怕。
陆厌眉眼涌出些许懊恼。
他后悔来看她了。
程岁看着仍坐在地上的男人，紧张到绷着嗓子问：“你，你是有什么遗愿吗？”
陆厌瞭起眼皮，看过去。
他犹豫几秒，顺势缓缓点头。
“什么遗愿？我能帮你吗？”
程岁的手紧紧攥着被子，明明还是很紧张，却仍温和询问。
陆厌看着她，没吭声。
程岁越看这个男人，就越会想起在墓碑上看到的那张黑白照片。
同时，心里还有一股奇怪感觉。
很矛盾。
既怕他在，又想他来……
程岁见对方不出声，便闭眼，转头，打算脑袋往墙壁上撞一下，好从梦里醒来……
但她还没实打实撞上去，额头就被人护住。
对方手掌温热干燥，整个人凑近时，还有一股好闻的淡淡木质香味……
程岁睁眼去瞧。
但对方动作很快……
陆厌几乎下床就跑，为了继续扮鬼，他没从门离开，而是去到阳台，打开一扇窗，从二楼跳下去……
外面的雨丝顺着凉风溜进来……
程岁没再害怕，她跑过去，站在窗边往下看。
却看不到那个男人了。
心突然阵阵刺痛。
她的手指抓着窗沿，居然隐隐期盼着，他的下一次入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