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匆匆忙忙回了住处,快速换了衣裳,重新整理了一番周身的形容,便脚下不停往马厩那处走。
马厩正忙得热火朝天,昨日贵人们一夜通宵达旦地玩乐,今日必要到午后才会出来狩猎,是以早间最后的准备和检查格外重要。
白骨避开了巡查的管事,趁乱混到了贵人的马区中,径直往国舅爷的马那处去,既不能下毒,便只能在马的四肢中做手脚,按摩它经脉的逆行之处,待到剧烈跑动之时,前蹄抽筋,马上的人飞出去必死无疑,造一出狩猎中的意外轻而易举就能取了人命。
可白骨才走到国舅爷的马前,便听一旁有人笑道:“跑的可真快,让我一通好找。”
白骨伸向马槽门栏的手猛地僵在那一处,转头一看,见秦质站在不远处,手上还牵着一匹冷漠过度而显得呆愣愣的小马驹。
白骨看着人牵着小马驹往她跟前走来,将手中的马绳递给她,“不是想要养马吗,这匹喜欢吗?”
白骨拿着手中的缰绳,看着眼前熟悉的小马驹,一时无言以对,后头马厩的管事忙使眼色,她半点不理,只垂着眼睛一声不吭。
秦质视线微微一抬越过白骨,扫了一眼里头的马,是国舅爷的千里驹。
他微一垂眼便收回了视线,随手挥退了后头的管事,低头看向白骨,见呆愣愣的人牵着呆愣愣的马,不由弯眼一笑,伸手握住那拿着马绳的手,“怎么了?”
白骨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只觉他的手烫得很,微微往回一收,却连带他的手也一并拉了过来,跟黏在她手上了一样。
白骨见状连话都不想跟他讲,神情极为冷漠,一副不想理人的模样。
秦质半点不在意,拉着她的手便打算往外去。
白骨心口一跳,忙弯着身子使劲往后退,昨日那般磨了一宿,心里早落下了阴影,如何还敢跟他走?
秦质微不可见一笑,靠近白骨低声有礼说道:“我今日来是给你赔不是的,昨日喝醉了言行孟浪,实在过意不去,我午间带你去狩猎如何,好好玩一番便当作给你赔罪?”
白骨闻言一顿,若是能混进他们中间,亲眼看着岂不更妥当?
这般想着面上便再没这么抗拒,轻易便秦质拉出了马厩。
且秦质酒醒了后照旧是温润如玉的做派,与她行走间永远保持着半臂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再没昨日那醉酒之举以及叫人听得缩脚趾的荒唐话头。
白骨便也没什么提防的心,拉着小马驹与他一道,在广阔的草场中散步。
“我们四处走一走,等到他们起来了,我带你一道去玩。”
这般就像往日带她出去玩的温和大哥哥一样,叫白骨放松了许多,不由点头同意,可刚一点头,又忆起以往,神情莫名有些低落。
她抬头看向秦质,温文儒雅,侧面也很好看,清隽俊逸,不着痕迹地惑人心,玉冠轻衫,腰束玉带身姿越显修长,温润如玉的好模样,她看了一眼便快速收回视线,忽而便觉得心口微微发涩。
白骨若有所思,也未注意秦质走的地方越发偏僻,二人一马离了一众奴仆的视线,一路往小树林里头走。
这处林子极为偏僻,巨石上的青苔显示此处常年无人途经,一棵巨大的古树拦腰倒地,横道路中阻了他们去路。
白骨见状便看向秦质,一时不知为何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散步,却只听他随口吩咐道:“去将马拴好。”
白骨闻言不明所以,只觉他那眼神落在身上很不自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他。
秦质忽而微微一笑,洁白的牙齿微微露出,看上去很是锋利,他缓步靠近,摸上小马驹的后颈,“不拴也行,就怕一会儿你不方便。”
白骨不由后退一步,贴上了一旁的小马驹往前头挪了几步,才稍感安全一些,怦怦心跳还未平稳。
秦质已然慢慢从身后贴了上来,伸手环住她,语调一变,意味深长缓声道:“昨个儿我喝醉了,都记不清你这张小嘴是什么味,只记得很甜,你再让我尝一尝好不好?”
这般暧昧的语调像一个小钩子,若有似无的诱惑勾得白骨心头发颤,那说话间的气息全喷在脖颈上,让她微不可见一缩,当即扭着身子要挣开他。
秦质半点没放在眼里,从后头一把抱起白骨,往前几步将人压在了前头的大树桩上,站在一旁正低头吃草的小马驹被强行拉了过来,也是吓得不轻。
白骨被强行压在树桩上,身后秦质整个人压在她身上,体温慢慢透过衣裳传来,淡淡的药香仿佛一下就萦绕上全身,心都快从胸口跳出来,一时没想到他没喝醉也会这样,想起昨日种种,只觉舌根还在发疼。
忙侧头看向他,一时连声音都尖利起来,“秦质!”
才刚开口叫了一句,便被他抚着脑袋,低头用力亲了上来,蛮横的力道叫她心中一慌,待他微微离开唇瓣,忙开口慌道:“秦质……你别这样对我……”那一句我是白白堪堪就要出口,却还是顾忌一二,强行咽下了喉头。
一旁的小马驹被这架势吓坏了,看着他们一个劲儿的想逃离,可那绳子绑在白骨的手腕上,怎么也挣不离去,和现下的白骨一个境遇,可又比她安全不知多少倍。
秦质摩挲着她的头发,声音微微低哑,贴着她的唇瓣,那灼热的气息烫得她忍不住抖起,唇瓣若有似无的触碰带来微微的痒,“别怕,就亲一会儿,这里没人会看见……”话尾微微低沉全淹没在二人唇齿之间。
林中微凉的气息一近这般便越发温热滚烫起来,气氛旖旎叫人遇之羞见。
白骨那日出了林中连路都走不稳,全身都软绵绵的提不起劲,只觉身上一直残留着他的气息,那温热湿润的亲昵叫她每每想起来就心口发紧,紧得受不住。
后来几日事情越发难为,秦质一直将她带在身旁,几乎与她形影不离,自己根本无法动手,好多次机会都被他凑巧搅和了去,一时便卡在了这处。
而最可怕得是秦质越发肆无忌惮,晚间已然应付得很吃力,白日还要时不时应承他的亲昵,每每那架势都要吃了人一般的可怕,每回都比上一回还要难以招架。
有时甚至当着众人的面就强行来,且亲昵次数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密集,他那做派像是亲近一次少一次的意思,仿佛极中意她一般。
每每惹得白骨越发显在众人视线中,一举一动皆有人看,在猎场动手的机会越发渺茫。
这日是这些贵人在猎场的最后一日,国舅爷这个东道主留到最后送客。
白骨自然被猎场送给了秦质,此时正坐在秦质的马车中等着。
她掀开车帘看向外头,不远处秦质与国舅爷一道往这处走来,她眼神慢慢变冷,不动用武功根本没办法取国舅性命,等他回了府中,护卫重重,意外身亡的机会减少,再动手必会掀起轩然大波。
白骨垂眼一默,心中做了决定便放下了帘子。
远处秦质抬眼看去,正巧见白骨放下车帘子,他眼眸一转,静默片刻,转身与国舅爷笑言告辞便上了马车。
白骨安安静静坐在里头,看着秦质掀开帘子进来,往坐她身旁一坐也不再如往日那般靠近亲昵逗玩,而是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白骨看了他一眼,又慢慢移开了视线若有所思,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独处了,往后再见,她不会再是古白,重新变回了白骨,是他那各行己路,不再做兄弟的白骨。
车中一片静默,马车慢慢驶动,在渐渐沉下夜色中驶离这处。
白骨静静坐着,一旁闭目不语的人忽然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低头看向她,看了许久才似话里有话开口道:“在我身旁再留两日,就让你走。两日过后,你不必向现下这般辛苦,想要的我会给你。”
果然是露水情缘,他这样的世家子弟又怎么可能真的和一个婢女长久,不过是闲时逗弄的玩具罢了。
就像他那时要和自己做兄弟,一时兴起会有,却终究不可能维持一辈子……
白骨闻言许久,才开口道了一字,“好。”
秦质看她几许,忽低头在她唇瓣上落下一吻,极轻极温柔,比之以往那做派简直如和风细雨般温润,她感觉到他呼吸间的气息沾染上来,眼睫微微一眨似不适,微不可觉地一退,便听他轻轻道了句,似喃喃自语,“这两日我会对你很好的。”
白骨闻言一眼不错地看着他,头一次这般乖巧听话地靠在他怀里,没有半点挣扎抗拒。
可她不会留,莫说是两天,便是两个时辰她都不会留。
马车才刚到秦府,白骨连凳子都还没坐热,便趁着秦质去换衣衫的功夫,连夜离开了秦府,往国舅爷回府的必经之路而去。
半夜的街上空无一人,月光落在青石板上微微荡漾,隔着几条街,敲更声一路离远渐小。
白骨在高高低低的屋顶间,几下起落飞速掠去,速度极快,是有人看到,也只觉是眼前一花的错觉。
远处街尽头,忽弥漫而来一阵青烟,烟中快速冲出数十人,前头那人一手捂口,一手执剑,飞快往这处奔逃而来。
后头几道黑影掠来,烟中慢慢走出一人。
白骨倏然一顿,身形转至一处矮屋檐,悄无声息隐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