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见是他不由怔住,正要伸去撩帘子的手直碰到了他的胸膛,细白的指尖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了他的体温,她似被烫到一般收回了手,垂眼抱着小屋子等着他让道。
却不想眼前人半点没有让路的意思,她抬眼看去却正对上他的眼,目光清澄,和之前一般很认真地看着她,仿佛一眼就看到了心中。
她被看得有些心慌,一时也有些拘谨起来,低声道:“……你能让一让吗,我想找人。”
秦质见着人活生生站在面前,一时忍不住她面上流连几番,心心念念这么久自然连一刻都不想放过,闻言更是心都要化了,声音轻柔地不像话,话在齿间轻轻一绕带出几分宠溺,“好。”说着便拉着布帘抬高,微微一侧身让出了一条小道。
白白见了忙抱着小屋子走过,这过道本就狭小,让开这么一点位置也容不下两个人,是以她几乎是擦过他的衣衫过去的,夏日衣薄,难免有些太过亲密,何况他的手还拉着布帘子悬在她头顶上方,这样就好像从他怀里钻过一般,一时间连气息都有些染来,二人之间平白生了几分暧昧。
白白莫名心口一慌,加快了脚步从他面前走过,身后的人似没觉什么,见她走过放下了布帘子跟着走来。
白白本就不习惯有人走在她身后,更何况是这样存在感极强的人,身后步履不紧不慢地跟着自己,叫她越发拘谨起来,一时忍不住走快了几步想要拉开距离。
身后的人步履微微一顿,似有察觉般慢了下来。
白白和身后的人拉开了距离才微微放松下来,抱着小屋子经过廊下,进到了后头的院子,果然见老儿躺在院子里头的摇椅上,拿着酒袋子正悠哉悠哉地喝着。
白白看了眼缺牙,还在哭,忙快步向老大夫走去。
老儿一眼看见她端着的小屋子过来,连忙放下酒袋子起身接过小屋子,看了眼里头的帝王蛊,见它一边哭一边呕吐,不由看向白白,“又再哭牙齿?”
白白愁眉苦脸地点了点头,“它咬不动菜叶了,你什么时候能让它的牙长好,要不然它都要饿死了。”
那老儿闻言笑得不行,端着小屋子往石桌那处走去,“你还真把它当成虫儿养啦,它不吃可饿不死。”说着,看了看哭得直抽抽的帝王蛊,不由啧了一声,这牙是真的太小了,根本无从下手。
老儿去院落里的盆栽旁折了一根极细的树枝来,探进帝王蛊小嘴巴里,撑开嘴细细看了看,直为难道:“没得法子,想来是长不出来了哟,我给它磨了几颗牙齿,暂且补着凑合看罢。”
帝王蛊闻言哭声猛然一止,小眼儿眯成一条缝,“啪”地一声咬断了嘴里树枝,一脸凶狠地看着眼前的老头。
老儿看着帝王蛊的凶脸,有些无辜地放下了手中的树枝,当作什么也没看见,转身去屋里拿了一只木匣子,拿出一颗刚磨好的小牙齿,正要凑近去比对大小。
帝王蛊便一口咬上了他的手指头,凶得只发出咕噜噜的吼声。
老儿手一抖,手中小牙齿便弹得没了踪影。
缺牙咬着还是挺疼的,就差咬出血来了。
白白一脸自己做错事了一般,站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
老儿收回被咬的手指头,上头一排参差不齐的细小牙印,差点笑出声,见帝王蛊小眼儿扫来忙俯身去找掉了的小牙齿。
白白忙帮着一道找,可二人找了一圈没找着小牙齿掉哪去,老儿只得起身叹道:“把虫儿先放我这罢,待老朽找到牙齿再琢磨琢磨怎么给它补牙。”
白白闻言上前拿起木匣子里的一枚小牙齿瞅着,太小了!她两个手指头都有些拿不住,生怕一下掉没影了去,这装上去应该很难罢,她不由瞅了眼缺牙,那模样显然不是很喜欢戴假牙。
身后缓步走来一人,片刻后衣摆行走间窸窣声响止在她身后不远处。
白白忍不住转头看去,便见刚头那人坐在不远处,似在等老大夫,见她看去便看了过来,眉眼温和对她微微一笑,温润友好的做派叫人瞬间生出无数好感。
他们刚头应该是在谈事,突然被她和缺牙打扰了,现下自己耽误了他们,还这般有礼有节没有半点不耐烦地等着,一时倒叫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忙转头放好手中的小牙齿,抬眸看了眼小屋子,见虫大爷正靠在她用半圆的铃铛作成的摇椅上一摇一摇地晃着,不由无奈道:“那它就放你这儿了,你可留心别再让它咬着了。”
老儿点了点头,又继续俯在地上找牙齿,这小牙他可磨了好一阵儿,怎么也得给找到了。
白白见他答应了便原路返回,途径那人身边时不由看了他一眼。
他很安静地坐在木椅上等着,长睫微微垂下遮掩了眼眸,温润而泽的公子做派,坐在这院子中就像一幅画一般,周遭的景色都无端好看许多。
白白收回视线往外头走,刚撩起布帘子便听一声低咳声传来,她又转头看去,便见那人伸手为拳掩着唇瓣一阵咳,眉间重重敛着似极为难受。
咳得重了似乎有些压不住,他伸手拿起腰间的酒囊灌了一口才压了下去,只面色看上去并没有多少好转,反而更加苍白虚弱。
白白一见忍不住蹙眉,咳得这般重了怎么还这样喝酒,这岂不是自己害自己?
秦质才刚压下一阵咳便看了过来,见她看来似乎微微一怔,因为虚弱而淡色的唇瓣微微沾染了酒水,显出几分潋滟的红,越显面如冠玉,刚头咳得厉害了,那眼眸里都有些水光看着很是病弱可怜。
白白对上他的眼,心口莫名一紧,忙垂下眼睫避开了他的视线,转身掀开布帘子快步出去了。
秦质见人跑了,一时直看着晃动的布帘子有些失神。
老儿这厢找到了牙齿,忙起身放回了小匣子里,又拿起树枝逗着凶狠的帝王蛊,头也没回絮絮叨叨着,“瞧瞧你那眼神,姑娘家面皮薄哪经得起你这么看?人都给你吓跑了,还盯着看……”
秦质慢慢收回视线,看着手中的酒囊默然不语。
那老儿见他不说话,便转过身点道:“老朽可告诉你,就你这样的黑心肝,这姑娘就不适合你!瞧人之前被你害得这般惨,我可是费了不少蛊虫才将她的记忆压下,硬生生按下了那邪功,要不然人早没了……你呀,就高抬贵手放过人家,别祸害人了。”
秦质垂下眼睫一言不发,半晌才轻道:“我只要每日看她几眼就心满意足了,不会打扰她的……”末了,他放下手中的酒囊,看向老者满面诚恳浅声道:“我想留下来和你学医……”
白白一路奔出了医馆,脑中里却全是刚头那人的眼神,那眼神太过荒凉悲凉莫名有些扎心窝子,一时想不明白便在长街上慢吞吞走着。
这么来回折腾也快近午间了,长街上的行人车马也渐渐多了起来,茶馆酒肆,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白白一抬头便看见湖旁围着人,几个采莲女载着莲蓬往岸边来,岸边的人等着一拥而上去买。
她脚下一顿眼睛微微一亮,连忙上去寻了头一个卖完莲蓬的采莲女,“你们采这些有人买?”
那采莲女正在湖边净手,闻言看了一眼白白,“你看那些人都是要买的,你要是不怕累,都是能赚到些银钱了,多少就得看你动作快慢了,这买莲子啊,可是看人的~”
白白闻言心中一喜便多问了几句,那采莲女见她有心要做,便也多教了几句,待清楚了何处买小舟,每日有多少赚头,便下定了决心要做这采莲女,卖卖莲子赚银钱补贴家用。
待她开开心心回了家中,伺玉已经把饭菜都烧好了,忙欢喜地端菜摆碗筷,坐在桌案旁等着伺玉来一道吃。
伺玉端着最后一道菜过来坐下,见白白空手回来,不由担心道:“缺牙没事罢?”
白白拿了一块肉,眼睛里都冒了光,“没事,大夫说牙长不出来了,只能戴假牙了。”
这么点大还戴什么假牙呀,这虫儿牙齿多没见着脾气好多少,缺几颗也没什么大不了。
伺玉一张小脸有些复杂难言,半晌,又想起一事直兴致勃勃道:“公良哥哥给你写信了,还托人送了好多礼物来,还给你买了好多好看的衣裙发簪,全在堂屋里摆着,他说过阵子就来看你。”
白白听到公良哥哥要来心中很是欢喜,想去看看礼物,可是又舍不下嘴边的肉,便只能先放着继续大口吃饭。
公良亶是个好的,当日全靠他在前头打掩护才能保住白骨,让他们都过上正常人的日子,
伺玉越看越觉得白白和公良亶相配,他对白白也确实很好,那个中的意思大家也都看得见,不由帮着公良亶问道:“白白,你喜不喜欢公良哥哥?”
白白闻言顿住,一时有些回答不出来。
伺玉见她说不出,便拿着她最喜欢的猪肉铺掌柜来对比,“就是那猪肉铺的掌柜和公良哥哥你只能选一个,而另外一个没选中便再也见不到,你会选那个?”
白白闻言有些犯难,她认真琢磨了下,街上猪肉铺还有好几家,一家没有可以换一家,虽然说那家猪肉铺的掌柜每回儿都会给她挑最嫩的肉,可公良哥哥只有一个,且每月里都会来看看他们,帮衬他们,这份交情可不浅的。
这般想通了,她便对着伺玉认真道:“那我当然是选公良哥哥的。”
伺玉一想心中大喜,她觉着公良亶这回儿来,便可以准备准备办喜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