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陆惜玉的问题,陆辞秋并不觉得意外,而且关于这件事,她也有话想对陆惜玉说。
“燕千云留了一些东西给你,已经送到我手上了。”她告诉陆惜玉,“是在起兵之前,他从羽王府偷偷运出去的。藏在了一个稳妥的地方,事后送到了我这里。
所以关于你要住在哪里的事,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因为有那些东西,你完全可以自己生活。所以如果你想要自己生活,我也会同意你离开。
之所以说让你们都到永安县去上学,是在我看来你们还小,对于永安县的县规来说,你们这个年纪也应该是在学堂上的。而不是开宅立府,谈婚论嫁。
永安县有制,女子满十八方可成婚,满二十方可生育。但其实我私心以为,十八依然尚早,女子成婚年龄至少也应该在二十二岁。但毕竟对于世人来说,二十二岁有些晚了,她们一下子也接受不了,所以综合考量,才降到了十八。
当然,你也可以住在望京城,继续按照望京城的旧制去生活,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也会尊重。我只是给了你两条可供选择的路,你也不必一下子就回答我准备选哪一条,可以多想想。反正日子还久,永安县还在建,等到春暖花开之际,你想好了,再告诉我就行。”
陆惜玉手里托着一听雪碧,又抿了一小口,甜滋滋的,听着陆辞秋的话,也是甜滋滋的。
可是甜中也有苦,且那种苦一泛上来,就压不回去,在心头来来回回地翻涌,十分难受。
陆辞秋知她心里在想什么,她跟陆惜玉说:“他临死前,我们见了一次,提到了你。他说给你留了一些东西,是给你以后准备的嫁妆,希望你能好好过以后的日子,把他给忘了。他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跟人提起在羽王府的日子,只要你不说,就没有人会知道那一切,你未来的日子还有无限种可能。有些事从他一出生就已经注定了,这是他逃不开的命运。”
她看着陆惜玉,伸手去擦了一下不自觉流出来的泪,“你别哭,有些人可以一起生活,有些人注定要用来怀念。你可以记着他对你的好,然后忘掉他对别人的不好。带着他对你的期许和祝福好好活下去,如此他在地下才能安眠。如果你自此一蹶不振,那他这一番打算就都白费了。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救他,因为他犯下大罪。但我觉得在最后一刻,你们的感情让他的灵魂也得到了净化和升华,所以我相信若有来世,他一定会成为一个好人。”
“会吗?”陆惜玉问她,“他会成为一个好人,然后完完整整地过完一生吗?”
“会的,你相信我。”
“好。”陆惜玉终于笑了,“那我相信你,我也希望能有下辈子。至于他留下来的那些东西,姐,我不要了。他欠这世间百姓的,我如果拿了那些东西,心里也会不安。你能不能帮我把那些东西折成现银,然后或是用在回春堂,或是用在别的什么地方,总之把银子花出去,花在百姓身上,好不好?”
陆辞秋想了想,说:“财富数额巨大,你确定要捐出去?”
“我确定。”陆惜玉说,“就当是为他的来世买一条好走的路,我舍得的。”
“行,这件事情我来办。”她又去揉了一把陆惜玉的头,“你还小,这辈子会经历很多事情,会遇到很多人。听姐姐的,不要一直陷在一段感情里走不出去,你要学会向前看,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他对你的期望。”
“那我跟姐姐去永安县上学。”陆惜玉说,“我是三姐姐,下面还有弟弟妹妹,我会带好她们的。只是未来要二姐姐多为我们费心了,我们……也没什么能报答你的。”
陆辞秋失笑,“一家人,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我连陆夕颜都能管,何况是你。”
“就是大哥哥和轩儿可惜了。”陆惜玉轻叹了一声,“我听说他不能参加科考了,虽然朝廷和百姓放过了陆家,但其中的条件也是陆家的孩子百年之内都不能参加科考。他们读书都很好,大哥哥原本过了年就该准备会试的,这下全没了。”
陆辞秋点点头,“是挺可惜的,轩儿很惦记国子学的同窗,所有先生都夸他聪明,甚至说等到他六岁时就让他去考考童生试。不过也没关系,我们的父亲犯下了大罪,用这点惩罚去换诛灭九族,我们已经占了大便宜了,不能什么都想要。人不是失去了一样东西就失去了整个人生,而是关上了一扇窗子,还会再推开一扇大门。日子只要往前过着,就会看到不一样的风景,也会找到不一样的出路。轩儿早说过想要跟我学医,至于大哥哥,他肯定也有自己的想法,会为自己做打算的。”
陆惜玉点点头,“我知道每个人都会为自己打算,只是一想起来还是会很难过。很多事情跟以前都不一样了,我们的生活也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我们是绝对不会关心大哥哥的,但是现在我觉得大哥哥这人也不坏,回来的路上一直都在照顾我们。”
“那你觉得现在这样好,还是以前那样好?”
“自然是现在好。”
“既然是现在好,那就不要再难过。”陆辞秋说,“其实有些事情也是因祸得福,如果没有这场变故,我们这一家人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你想想,这十几年,可有哪一个新年过得像这次一样?”
“没有的。”陆惜玉想都没想就摇了头,“以前不管是平日还是过年,我和我姨娘都是尽可能的不出现在人前。我们就在自己的屋子里待着,实在迫不得已才会在人前露面。即使这样,依然讨人嫌,依然不被人待见。
早上回府之后,二婶给我们都做了新衣裳,是小陆府在我们回来之前备下的。而之所以会备上,是因为二叔让罗家跑商的伙计提前送了信回来,还送了我们的尺寸。
记得以前在左相府,虽然府里也会做衣裳给我们,但是送到我那去的,都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料子,连陆倾城院子里的丫鬟都比我穿得好。
这样一想,这还真是因祸得福,日子也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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