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梅穿着藕色的连衣裙,双手提着一个黑色的提包,站在村公所门口,模样恬静又温柔。
她身材窈窕,面容清秀,惹得村公所的人频频往外偷看。
只是她神色有些憔悴,像是许久没睡过觉一样,眼底一团乌青,笑容都透着一股子涩意。
"丫头,没料到我会来这么快吧?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苏小麦微笑点头,“是很惊喜,很意外。赶早班车来的?"
“嗯。”
李元梅也笑,但眼底的落寞却掩盖不住。
苏小麦帮她提包,“走吧,先去张大爷家。
李元梅几乎立即就觉得不对劲,“张大爷?不是去你住的地方?"
苏小麦眼神微闪,“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我和住处的知青相处得不好"
不等她说完,副队长从里边出来,随口说,“先去张大爷家挤一晚吧。那两个女知青也是不像样儿,在她床上抹粪便,屋子没法住。
李元梅一听,肺都气炸了。
“不管哪里的知青,都读过几年书吧?怎么品德坏成这样?我去找她们!”
副队长抽着水烟筒,“这位女同志,你找不到人的。那两知青前天说有事回城里,请假走了,现在还没回来。”
走了?
还是两人同时?
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苏小麦疑惑,“不是没有正当理由,不能回城的?
副队长叹气,“她俩一哭二闹三上吊,我也是被闹得没法子,就批了。”
李元梅却没那么容易打发。
她面罩寒霜,“副队长是吧?我家孩子年纪轻轻,从城里到乡下搞建设,你们生产队不是应该保护她的人身安全的吗?那两人明面上都敢往她床上抹秽物,暗地里还不知怎么欺负她,你们就没想过找她俩来谈话吗?"
副队长无奈,“生产队主要是搞生产,知青下乡我们欢迎,也会安排好。但他们私底下如何相处,我们是干涉不到的呀。”
"那么恶心下作的事,是个人都干不出来!我闺女乖巧懂事,你把两个无耻恶毒之人安排和她住在一起,就是你们失职!总之这件事,绝不能这么算了。你们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反映到公社去。”
李元梅像所有的父母一样,但凡孩子有事,就失去理智,语气冰冷尖锐,甚至不可理喻。
副队长眉头皱了皱,面露不悦。
苏小麦忙打圆场,“副队长,我妈火气上头,我先带她回张大爷家冷静冷静。您先忙,若是竹制品厂的技术员来了,再让人喊我。”
说着去拉李元梅离开。
李元梅从不舍得责骂孩子半句,现在对苏小麦是又爱又恨,“小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怕事了?别人欺负你,你不讨说法,你光想躲,你真是个傻丫头啊你”
她脑子里慢了半拍才接收到苏小麦刚才说的那句话,顿时愣在了原地。
"丫头,你刚才喊我什么?"
她好像听见…这丫头说了“我妈"?
"梅姨啊。"苏小麦佯装不解,“怎么了?"
李元梅压了压狂跳不止的心脏,心里涌上失落。
那应该是自己太渴望她喊自己一声妈,产生了幻觉吧?
孩子现在能和她心平气和的说话,就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李元梅有点难受,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没,我听错了。小麦,那两人是不是经常欺负你?”
"之前我和她们同吃同住,关系还过得去。只是我今年忽然想明白了,她俩不是真心待我,只当我冤大头,花我的钱,用我的日用品,我就和她俩划清了界限,让她俩还我财物。她俩就不高兴了。不过……”
苏小麦抿了抿嘴角,“也不一定是她俩搞我,毕竟我得罪的人不少。我阻止你不找副队长,是怕他真追究起来,我拿不出证据。”
李元梅惊讶,“为什么你会得罪这么多人?"
苏小麦从未和家里人提过李成伟的事,她也不想提。
她随口说,“可能是我脾气不好,又不会说话,得罪了别人而不自知吧。
"胡说,你好着呢!"李元梅看着她,"你长得那么好看,说话声音软乎乎的,凡是见过你的人,都会喜欢你。她们对你不好,定是出于妒忌。”
说到这里,李元梅眼都红了。
"就算抹屎这事儿不是那两个女知青干的,她俩平时指定没少欺负你。懂得利用别人的女子,心眼最多的了。你在家有个磕磕碰碰你爸都心疼半天,要是知道你在这里受苦受气还被人这么欺负,不知难过成什么样儿…
她喉间哽了哽,"不过也怪他,你长得好又有文化,随便在城里干点什么不好,非要你下乡遭罪!等我回城了,就把你在这边受的苦,一点点说给他听,让他悔断肠去。
苏小麦笑了,"梅姨,我确实娇气了些,爸让我来吃点苦也好。你看,我现在是不是比以前乖巧懂事了?”
李元梅噗嗤一笑,“哪有人自己夸自己的?哪儿学的厚脸皮?"
"我这叫自信。"苏小麦倒退着边走路边和她说话,“你和我爸.和好了吗?"
李元梅笑容一僵,她垂眸,将额头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都跟了他这么多年,和好不和好又如何?将就着过呗。”
苏小麦神色认真,"梅姨,你比我爸小十岁,才三十来岁,人生还没走到一半呢,你要为自己多做打算,不要把自己困在那方寸之地,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吧。上半生你围着我爸和我打转,下半生,就该为自己而活。”
李元梅心头一震,怔怔地看着她这张娇美而朝气蓬勃的小脸。
阳光在她身后铺洒,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金粉,美得像仙女,让人有种不真实之感是她,却又不像她。
"丫头…"李元梅想说什么,喉间却是艰涩难言,她舔了舔发干的唇,"忽然老气横秋的,这些话从哪儿学来的?”
"我是从那些上了年纪的妇女身上悟到的。"苏小麦笑了笑,“她们整日围着丈夫儿女和锅灶转,疲惫不堪又过得不如意,我时常在想,若是可以选择,她们一定不愿意这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