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砚衡是万军之帅、官中之皇,他不发号施令,容错只敢在心中揣测,不敢肆意开口,从这个角度看商砚衡,镇静如静止之物,凛冽似不化雪山,眼神专注从容不迫,凝视的无端走廊似乎都变得逼仄狭窄,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和侵略性让人无所遁形,浑身一肃。八壹中文網
容错有些窥探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或者应该说是什么刺激到他万年波澜不惊的感官。
冰凉的嗓音从胸口中震出,慢条斯理的语调就像是凌迟猎物的稳操胜券,完全掌控的压倒性的气势,“通知下去,暂停对萧氏毁灭性的打击。”
商砚衡的决定完全是在容错的意料之中。
奚沉卿都决定助萧家一臂之力,商砚衡是断然不会与之抵抗作对的。
“是。”
容错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也是变相地再提醒,“少主,萧氏无论是家族内部还是集团内部都是一滩腐烂的肉,很难完全剔干净,沉卿小姐若是滩进这滩浑水,想要在其中斡旋必定要费一番心力,等一切结束后想要将自己摘干净,恐怕会很艰难。”
商砚衡又何曾不知道这其中的艰难。
沉默半晌,似有几分暗哑的压抑,而后是豁然开朗的处事,“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和寻常的千金并非一个样,虽然自幼锦衣玉食、出身高贵,但她不是温室里灌养的花朵,是奚老太爷亲自带在身边教导,自幼按照接班人培养长大的,注定是要接受各种风雨的洗礼,而不是拒绝任何风吹日晒的侵袭。
依照她的性子,宁可在困境中摔打沾满一身泥,也不会选择依附在别人的羽翼下而活,永远都不会成为被人控制圈养的金丝雀,将自己困在小小的牢笼之中,她有自己的一番天地,她是翱翔的鹰,是展翅的雁,注定是要肆意高飞的。
当初她掌管奚氏的时候,才十几岁,面对的风浪只多不少,都能够在短时间内让所有人信服,带领奚氏走向更高的顶端,以年轻女性之躯在男人堆的战场中获得地位和尊重,你觉得她这样的人会怕萧家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人吗?她能够成为萧家说一不二的少夫人,自然今天的再次交手就注定只会赢,不会输。”
斑驳的树影在墙上肆意摇晃,枝桠有惊鹊静立,不远处折射过来的薄光,映出他乌黑的瞳孔明明暗暗,商砚衡欣长挺拔的身影让人有一种一眼万年的冲动,大师笔下描摹一遍又一遍的定格漫画,就像是电影里的经典镜头,被经过刻意的慢放和聚焦。
明明是那样平淡而轻柔的语气,容错却能够听出言语下藏匿着的汹涌爱意。
他继续以一种最为平和的姿态,“她是那样刚烈鲜活的一个人,她有她自己的人生,有她自己要走的路,不能因为任何人包括我在内而被迫发生丝毫改变,我尊重她的决定,尊重她所有的意愿,我的存在,只要她平安就好。”
很多人会偏向,为一个人放弃自己的一切便是爱,为一个人去高呼呐喊便是爱,甚至为一个人付出生命便是深入骨髓的爱,不否认这的确是爱,但更多的是心理的压迫,爱一个人,首当其冲便是尊重。
不需要昼夜的狂呼高喊,沉默的、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意才最纯粹。
窗外的风习习刮着,纤细的枝桠摇摇欲坠,一切是那么喧闹,一切却又是那么安静。
的确,如果只是占有,以商砚衡的身份和权势,无论他看上谁,都可以让那个女人成为手掌心的金丝雀,造一个金丝笼子将她关起来,时时都可以看见,也可以让人将其调教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根本不需要大费周章去考量什么尊重、信任和奔赴。
但,那就不是爱了,也不是商砚衡了。
容错从商砚衡的身上,似乎看到了另一种守护者和爱慕者的姿态。
奚沉卿站在病房外,沉默看着江鸣从萧老夫人这里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萧老夫人已经是快过从心所欲的年纪,经年不插手集团事务,思想退化、未曾紧随,被时代的潮流逼退,是不可能挽大厦于将倾的。
再加上被萧照夜的事刺激,医生说萧老夫人有中风前兆的迹象,需得小心休养,否则剩下的日子只能在床上度过。
萧老夫人尚且没醒,江鸣眉色紧皱,简单嘱咐吴管家。
指节轻叩房门,奚沉卿无声走进来两步,看了江鸣一眼,随后又走了出去,全程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江鸣连忙紧跟出去。
奚沉卿平静站着,温柔点目光一寸寸凉下去,只余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寂,“宁谙姐什么时候回来?有联系上吗?”
江鸣感到一抹无名的压制性萦绕头顶,“是顾少先通知的大小姐,我也给大小姐发过邮件和消息,皆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集团内部失控开始,我给大小姐打过很多次电话,有一次被接通了,但大小姐什么话都没说,我听到听筒那边全是激烈的枪声,之后电话被挂断,再打过去也无人接听。
大小姐是特种部队的高官,最近奉命在颠省边境活动,具体的尚且不清楚,因为大小姐身份特殊,有时候很难联系到她,基本上也很难查到踪迹,我也不敢随意派人过去,怕打乱大小姐的任务。”
奚沉卿细眉拧在一起,嗓音偏凉,“看样子宁谙姐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
“集团内部和萧家旁系中的情况,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态?”她相信方才当着商砚衡和容错的面,江鸣多多少少是隐瞒些许的。
江鸣似乎明白奚沉卿的意思,连忙回答,“奚小姐,您也知道,二老太爷那一房和三老爷那一房一直对萧家的掌权者位置虎视眈眈,一直想要取而代之,这些年若不是少爷压着,恐怕二房和三房那边就要翻天,事故虽然没几天,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一传到二房和三房那里,他们开始有了动作,因为这些年在少爷的打压下,集团他们插手的少,暂时没有太大的举动,却是暗中煽动公司股东闹事。
三年前林靳序一事便是因为其父林远康,虽然是实打实的罪证,但公司股东都觉得少爷做的太绝,碍于少爷的权势没敢说什么,如今少爷一出事,不少人便开始和二房三房勾结。暂时没有将举动摆在明面上,但据我们的人调查到,他们就再等少爷撑不过去,大小姐赶不回来,拿群龙无首当借口,想要钻法律的空隙,代为掌管少爷手中的股份。
所有人联合起来将少爷在集团的位置抹去,推上去早已准备好的人选,现在关键就是我和程总没有股份,做不了决定,无法压制那些人,必须将二房和三房的心思扼杀,震慑住那些股东,否则以少爷如今的状况,一旦出事,场面便会发展成不可逆转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