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看商砚衡通身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像是缅北出来的流浪人群。
那里的人嗜血残忍、彪悍魁梧,哪里会长出眼前这样磊落高贵的人来,弥漫出来的分明是与生俱来的矜贵与目空一切,样貌可以改变,但刻在骨子里、融入在血液中的气质是很难剔除的,那是根深蒂固培养出来的。
这人分明就是世家贵族出身的达官子弟,但上面的资料是来自世界最高级权威机构的,不应有假。
霍玄一双糜烂含笑的桃花眼都微眯几分,细细打量。
他似乎极少说话,站在那里那么久,都没有出任何一点声音,侧脸轮廓锋利而清俊。
脸色阴沉,目光寒冷,眼神寒如万年的冰雪,锋利犹如零下温度中浸泡过的兵刃,透露出浓浓的锋锐之感,嘴角的弧度格外凉薄就像是脸上永远带着的浅浅疏离。
许是霍玄的目光太过强烈,商砚衡朝着霍玄的方向投过去凉凉的一瞥。
只单是这一眼,就让霍玄一直保持着的笑意僵硬在脸上,整个人完全怔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好长时间才能够对眼前的一切形成一个有效的认知。
商砚衡的眼神太过锋利冰冷,就像是零下的窖藏的冰块一般,只一眼就能够将人完全冻住,面容有一半隐藏在了黑暗之中,晦涩不清的神情,愈加强势的侵略感,微皱的眉心透露出一股凌厉,浑身是上下都是一种上位者不可侵犯的气场。
霍玄直接不知该说什么,完全被商砚衡的气场压得死死的,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唯一让他如此畏惧忌惮的只有珩哥一个人。
后背硬生生惊出一身冷汗。
月光侧影落在光滑的墙壁,霍玄只觉得商砚衡的长相和身影与记忆中的人相重叠。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像他的珩哥了。
但分明是俩个人。
可商砚衡的气场和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竟然让他不敢直视。
商砚衡将手机交到奚沉卿的手中,眸色温柔缱绻,声音缓缓如同春雨润万物的小心翼翼,“你忘了,刚才你把手机递给我了。”
霍玄一对弦乐眉紧蹙,看着商砚衡神情在短短的几秒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整个人都有些不淡定了。
这脸也变得太快了吧。
经过商砚衡这么一提醒,奚沉卿恍然大悟,方才来见霍玄的途中,她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裙层,所以将兜里的手机暂时交给了商砚衡保管,然后便抛诸脑后将一切都忘记了。
奚沉卿微微一笑,手一扶住额头,“我都给忘记了。”
奚沉卿接过手机,商砚衡便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就退回到刚刚站着的位置。
顾敛:“……”
霍玄:“……”
看着怎么感觉怪怪的。
看起来好像有点委屈,嗯——准确来说,好像有点——茶。
虽说这个叫商砚衡的男人和他的珩哥很像,若不是同一张脸,单看背影和眼神加上那通身的气质,他都要以为眼前的男人就是他珩哥了。
但经过方才商砚衡委屈略微茶的模样,霍玄立马推翻自己所有的怀疑和荒唐的定论。
就算眼前之人再像,也不可能是珩哥。
他珩哥身峻挺拔、铿锵有力、目光炯炯、血气方刚,是保家卫国、死而后已的磊落儿郎,不会是在奚沉卿面前这个尽显卑微和小心的商砚衡。
霍玄只认为应该是自己酒喝多了,产生的错觉。
奚沉卿大脑停顿了片刻,就连胸腔中的心脏有一瞬间的窒息。
她似乎都快忘记她身后还站着一个商砚衡。
她似乎有些冷落他了。
他总是站在人最少的地方,就像是古时的帝王,万人之上无人之巅,安静淡然地望着这个好像与他无关的世界,轻描淡写地看着世间的人苦苦在泥泞中挣扎。
今夜有月,淡白的月光倾洒在他欣长的身影上,显得清冷又孤寂,眼中什么情绪都没有,只是眸色漆黑深沉,嘴唇微微颤了一下,在与她目光碰撞的时候,然后,薄薄的唇瓣恰到好处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奚沉卿的心越发闷了,商砚衡却一直回以她一个无碍浅笑的眼神。
直到霍玄再次示意手机上的好友,奚沉卿才从商砚衡身上收回目光。
霍玄对商砚衡似乎绕有兴趣,“这位是?”
奚沉卿头都没抬,连眼皮都未曾掀起,“我哥商砚衡。”
顾敛看向了奚沉卿。
霍玄难掩惊异。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商砚衡和奚沉卿在一个户口簿上,按照法律来讲,商砚衡就是奚沉卿的哥哥,这倒也合理。
这个回答便连商砚衡都微微变了脸色。
没想到奚沉卿会当着霍玄的面承认。
从前向别人介绍他时,都是这是我的朋友,如今——变成了家人。
商砚衡菲薄的嘴角弯起一抹淡淡的笑,在浅白和昏黄的光线下连眼睛都是弯弯的。
霍玄眉心微微拧起,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意,“你哥?”
奚沉卿点点头。
霍玄仔细回想,后恍然大悟,调查的资料上好像是有写奚沉卿解决了商砚衡黑户的事,所以就将商砚衡以自己哥哥的名义留在了户口簿上。
奚沉卿从来都不会忘了商砚衡,她微微一笑,拉住商砚衡的手,往前带了两步,“霍少,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哥,也是我的好朋友,商砚衡。”
紧接着她又看向商砚衡,“砚衡,他是京华资本霍家,霍玄。”
“商先生!”
“霍少!”
霍玄主动伸出手来打招呼,但他分明能感觉商砚衡看自己的眼神充满浓浓的敌意和戾气。
他便笑着不经意问了一句,“从未听说沉卿还有哥哥。”
谁都听得出来霍玄是有些刁难的成份在里面的,不多但是他们都听得出来。
奚沉卿的回答也从来不会让任何人失望,“以前没听说,现在听说了。”
摆明了,奚沉卿就是要护着商砚衡,那眼神就好像动商砚衡就如同动自己。
霍玄也看出来了,便不再纠结身份上的事,只是又笑,“我有看到过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的绯闻,都说商先生是沉卿的——”他故意顿了顿,含笑的视线在商砚衡和奚沉卿的身上来回移动,似乎在寻找一个更加恰当的形容词,“男、朋、友。”
最后的时候他还故意一字一顿,鬼都听得出来霍玄的调侃。
紧接着,霍玄又看了顾敛一眼,眼尾的薄红在此刻增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邪魅,“方才看沉卿和顾少小提琴和钢琴合奏,还有后面开场舞的时候,当真是一场不容错过的视觉盛宴,看顾常委和叶书记对沉卿如此上心,我还以为就和人群中议论的一样,沉卿马上就要嫁进顾家了,不过如今看看商先生,沉卿对商先生也是格外的不同,也不知沉卿和谁更有些可能呢!”
霍玄的话说完后,奚沉卿漆黑的眸色染上一层厚厚的冰霜,和在风中轻轻摇晃的光线一样斑驳,并非是霍玄提及了她和商砚衡顾敛之间的关系,其中也有些挑拨离间之意,但真正让她不满的是——
从始至终,直到顾敛让钟政谦叫她过来见霍玄,她都不知道霍玄来了今晚的顾公馆宴会,很明显顾敛最初也是不知道的。
今晚来的人她多多少少都扫了一眼,但从来没有看到霍玄的身影。
而如今霍玄却看完了她和顾敛的整场合奏和开场舞。
说明霍玄很早就来了,并且一直将自己隐藏在一个不容人发现并注意到的角落。
否则以霍玄的身份,他一出现便有数不清的人要上前去巴结,不可能这么平淡,所以只能说明霍玄是故意隐藏了自己。
奚沉卿和顾敛不约而同看向彼此,一个简单的眼神交流便知道彼此想的都是一样的。
商砚衡虽洞察一切谋略双全,但说到底他和霍玄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兄弟,什么都没发生之前,商砚衡是很难将霍玄从坏处想。
霍玄自然是察觉奚沉卿和顾敛的不对劲,扯出一抹轻声的笑,“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奚沉卿勾唇一笑,“没有,只是没有想到霍少竟然也会相信那些捕风捉影以讹传讹的绯闻。”
霍玄继续笑,“我自然是不信的,所以这不是来找你求证了嘛!”
奚沉卿眸色未变,有些斩钉截铁的意味在里面,“霍少不相信的那就是事实。”
“哦!所以沉卿的意思是?”
还未等奚沉卿开口,一道清脆空灵且含笑的声音就缓缓传进几人的耳中,打破此时有些僵硬冷凝的气氛——
“我姐的意思是,顾敛哥和砚衡哥都是我姐最重要的好朋友,只为真心、无关风月。至于网络上那些传闻,媒体记者不都是这样吗?一看到谁和谁走得近一点,就能在他们的笔下传出一系列的事件,只需要一张图片,剩下的完全靠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应当是信者自愚,不信者自诚。”
奚沉卿、顾敛、商砚衡、霍玄四人不约而同朝声源的方向望去,只见奚月端着香槟一边走一边说,笑意拿捏得恰到好处,落落大方,尽显大家风范,眼角眉梢又透露出几分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活泼俏皮。
奚月的出现是最合时宜的,不早不晚,刚刚好,正好打破了现场难以言喻的冷凝。
看到奚月,奚沉卿只觉得救命的人来了。
霍玄问的这个问题有点刁钻,如果对象不是顾敛和商砚衡,换做是其他不怎么熟悉的人,奚沉卿都很难找到一个正确平衡双方的答案,因为这是一个得罪人的问题,无论偏向谁都有些言不由衷的效果,而如果选择保持中立的回答,如果是问题回答本人的话很难有说服力。
所以这个问题由奚月来回答,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奚月一出现便可以解决所有的疑难杂症。
奚沉卿和奚月彼此交流眼神,笑意深浓,一切都在不言中。
顾敛倒是不以为意,只要奚沉卿安然无恙,他便别无所求。
而商砚衡就不这么想了,漆黑如墨夜色的双眸似烟头上的火星子,风吹一点点,火星子亮起一点点,一点点燃烧殆尽,看似弱小不足为惧,但只要伸出手去碰,便能感受到无法忍受的疼痛,落得一个皮开肉绽的下场。
这是最好的选择,但他还是希望奚沉卿能够偏向他,能够多喜欢他一点点。
霍玄嘴角弯弯初旬下旬的船月,丝丝声线似有几分不一样的明朗,笑意几近占满所有的磁性,“好一句【无关风月,只为真心。信者自愚,不信者自诚。】”
奚月是以一种开玩笑的方式开口的,腔调用词都显得格外平淡无常,却能够一语点到最要害的位置,几乎没人能反驳她的话。
年轻轻轻却足以让人语塞。
这是霍玄第二次见到奚月,女孩肤白如雪,如同白玉一般不染纤尘、盈盈剔透,端正的五官俏丽,眼角微垂,圆润的杏眼一笑便溢出光亮来,闪耀着如同太阳般的光芒,没有人不爱看她笑。就像是不懂得转弯抹角,带着一种直白的坦率。
在霍玄看来,奚月和奚沉卿虽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但长的并不像,给人的感觉也完全不同。特别是俩姊妹的眼睛,一个是黑白分明,没有一丝杂质的黑,清冷矜贵炯炯有神,能够容纳世间的一切,却也能够洞穿、睨视一切,仿佛任何人任何事在奚沉卿面前都是无所遁形。
而奚月完全就是直白而又露骨的眉眼飞扬,和太阳一样过分的耀眼灿烂,尤其是眼睛,就像是去山谷露营,等到晚上,躺在茂盛绿油油的草地上,夜空中未曾污染的明亮的星星。
和奚月在一起的每一个人都很难不被她身上的朝气蓬勃而感染,给他的感觉就是前所未有的放松,不需要周旋任何,不需要计较太多,那是发自内心深处的雀跃。
奚沉卿正准备给奚月介绍一下,霍玄却主动笑着开口了。
“久违了!奚二小姐!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奚沉卿略微诧异。
奚月和霍玄认识?
奚月朝着奚沉卿解释道,“就是上次因为合作的事去檀宫见晏珩筠,当时霍少也在。”
奚沉卿长长的睫毛微闪,原来如此。
紧接着,奚月露出如山花烂漫的一笑,“霍少好!”
霍玄似乎也格外欣赏奚月,如同兄长对待妹妹一般,“叫什么霍少,听着实在是太生分了。”
奚月哪里会听不出来霍玄的意思,不过她从来都不是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人,当机立断,甜甜的喊了一声,“霍玄哥!”
没办法!谁让她到哪里都是最小的。
霍玄立马满足的笑了。
他还不忘在奚沉卿的面儿夸夸奚月,“沉卿,你妹妹可真厉害!和晏氏的合作完全就是游刃有余、信手拈来,珩哥也在我面前夸奚月,说她年轻有为、巾帼不让须眉,很有你当家时的风范。”
场面话没人会当真。
被夸的奚月也只当是一场恭维的玩笑话。
全场似乎只有奚沉卿一个人当真了。
“奚月就是奚月,她的优秀和我没有任何关系,都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青出于蓝,她才是最适合当家的那个人。”
奚沉卿的神情格外认真,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玩笑。
霍玄见此也正经几分,没敢把当玩笑看。
而霍玄的话让奚沉卿想起了那一晚在梵山别墅萧照呈对她说过的话——
【随便拉出一个人,问问他,谁都知道声名在外的奚家大小姐奚沉卿,可有谁记得奚家二小姐奚月,提及奚家,一百个人当中有九十九人想起的都只有‘奚沉卿’这三个字。】
萧照呈是个混蛋,是个人人可诛之的罪犯,但她不得不承认,萧照呈说的这句话也并无道理。
夜间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的时候,她也曾细细想过。
逐渐她也明白,奚月似乎一直生活在她的阴影之下,无论奚月做的有多好,似乎总也超不过她,任何人提起奚月的成功和优秀,总是离不开跟她有关系。
奚月是她的亲妹妹,是她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亲人了。
她很优秀,她不希望任何人说半点奚月的不好。
奚沉卿的弦外之音没有丝毫的掩饰。
商砚衡、顾敛都明白奚沉卿的用意,其实很多事情他们也只是没有说破而已。
奚月自然也是明白的,不过她丝毫不在意,这可是她最爱最敬的亲姐姐,哪里来的那么多五花八门的心思。
她并不在乎外界怎么说,只要她姐光芒万丈就好了。
既到此处,霍玄自然也会顺势而为,“的确,青出于蓝,你妹妹真的很优秀。”
奚月轻笑了一下。
没想到高傲自大的霍玄在她姐面前也是跟个鹌鹑似的,所以这就是人家说的一物降一物吗!
奚沉卿看着奚月,内心五味杂陈。
霍玄哪里会肯这么轻易放过奚月,半开玩笑,“听你说的这么言之凿凿,那顾少和商先生你更喜欢谁呢?”
霍玄问的太过直接露骨。
奚沉卿、商砚衡和顾敛三人都不免朝霍玄投去了淡淡的目光。
奚沉卿和顾敛还好,而商砚衡的眸色像是才开锋的利刃,几乎要将霍玄千刀万剐。
奚月回答得也漫不经心,“我记得上次便听霍玄哥提起过一嘴,说想见见我姐,如今霍玄哥也见到了。不知霍玄哥觉得我和我姐谁更漂亮,谁更入得了你的眼?”
霍玄:“……”
奚沉卿、商砚衡、顾敛三人都有些忍俊不禁,就差拍手叫好了。
奚月问的也太厉害了。
霍玄微微一顿,勉强稳了一下心神,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是我先问你的,你是不是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
奚月一双大大水润的杏眼因为笑意有些弯弯的形状,完全就是一副坦然的样子,她的声音从容空灵,缓慢又匀速,给人的感觉很舒服,但说出来的话却有些让人目瞪口呆。
“resjebilbrathuoxuantisti,kimejeprvivprašal,vendarželim,danajprejodgovorinamojevprašanje.gospod,kotjebrathuoxuan,bimoralrazumetinačelodajanjaprednostidamam,zatogaobravnavajmokottistega,kisemgajazprvivprašal.brathuoxuansenemoreprepiratizmanooprednostninalogi!”
【的确是霍玄哥先问我的,但我想让霍玄哥先回答我的问题,霍玄哥这样的绅士,应该明白女士优先这个道理,所以就当是我先问的霍玄哥吧,霍玄哥总不能和我计较先后吧!】
话音刚落,商砚衡和顾敛不约而同久违轻笑了一声,不过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仅仅只是一声,便又若无其事恢复了正常,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奚沉卿还好,用手掩了掩唇勉强忍住了。
奚月实在是太给力了!
谁能想到奚月会如此回答霍玄的问题,而且用的是霍玄刚刚念过的斯洛文尼亚语。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很显然,方才的一切都被奚月尽收眼中。
商砚衡也难得失笑,说明商砚衡也是听得懂的。
霍玄只感到奚月的话就像是一计狠狠的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
原本想要刁难一下奚沉卿,没想到便连流浪出身的商砚衡都听得懂。
打出去的那颗子弹现在被奚月拾起来,击中了自己的眉心。
他喉结上下滚动一番,耳畔一直不停回响着顾敛和商砚衡的笑声,还有眼前浮现出的,奚沉卿的强忍着笑的神情。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语塞局促过。
他看着奚沉卿和奚月,活了二十多年,居然栽在了这俩姊妹的手中,不过倒也情有可原。
霍玄到底是世家贵族的优秀继承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算语塞局促那也只是一时的,对于霍玄来说也不算什么,不过是一场口舌之争的闹剧。
顾敛是成熟稳重的青年才俊,温柔浪漫的理想丈夫,令所有人如沐春风,他散发着无尽的吸引力,而有时又有些随心所欲的心性。但他亲切却又疏离,关注却不投入,他始终将理性作为人生准绳,他的为人处世完全能够照顾到每一个人。
作为东道主的顾敛,毕竟只是口舌之争,也不存在什么过分的程度,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所以他主动站出来缓解此时场面有些尴尬凝滞的气氛。
顾敛露出一抹很得体的笑,不疾不徐差开了话题,“听说霍少和晏少主的关系很熟稔?”
很明显,这是顾敛在主动给在台上骑虎难下的霍玄搭台阶。
霍玄、奚沉卿等人也都不是咄咄逼人,抓住不放的主。
霍玄顺势而为,微微一笑,桃花眼依旧泛滥,“因为两家世交的关系,我和珩哥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
谁都知道霍玄口中的“珩哥”就是晏珩筠。
顾敛开口,奚沉卿也紧随其后跟着附和,“除了奚月,我们可都还没见过这位晏氏少主,不知可否借霍少的光,找个机会替我们引荐一下?”
奚沉卿的话无疑是给足了霍玄面子。
霍玄也不是记仇的,况且他对奚沉卿很感兴趣,自然不会将方才那些你来我往的不开心放在心上。
“当然可以,举手之劳的事。”
说完,霍玄便将含笑的目光放在了一旁很少说话的商砚衡身上,便道,“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商砚衡声线偏冷,对霍玄似乎有些不耐烦,“你认错了。”
霍玄轻顿了一下,为什么说话的语调和凛冽的眼神都和珩哥那么像。
该不会是珩哥失散多年的亲弟弟吧!
可是他也没听说过晏氏有这样的秘辛。
奚沉卿也很明显能感觉到商砚衡对霍玄的敌意,这里的人除了商砚衡都是有些权势地位的,不过她倒也并不担心商砚衡会因此得罪霍玄,毕竟商砚衡是她的人,由她照着,她绝不允许有任何人对商砚衡不利。
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霍玄也并未计较商砚衡的态度,只是淡淡一笑,不经意道,“感觉商先生和珩哥还挺像的。”
此话一出,奚沉卿、顾敛、奚月三人的注意力便都集中在了沉默的商砚衡身上。
他们当然不会认为霍玄是拿商砚衡开玩笑。
霍玄虽风流肆意,但也分得清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否则就不是霍家最出色的后辈而坐上继承人的位置了。
紧接着,霍玄又不以为意一笑,“我就是随口一说,三位不必放在心上。”
奚沉卿黑白分明的眼神有些暗烁涌动,就像是夜色下的大海深处,很难让人窥探到她真实的情绪。
商砚衡趁没人注意的时候,狠狠剜了霍玄一眼。
他恨不得一掌劈在霍玄的后颈,直接将他劈晕过去算了,省得看着心烦。
商砚衡看了奚沉卿一眼,她应该没有发现什么吧!
而就在这时,钟政谦匆匆跑过来,打断一切。
“少爷!萧三少忽然吐血晕厥,已经被紧急送往医院了。”
听到这个消息,顾敛顿时变了脸色,“怎么回事?”
奚沉卿微微眯眼。
钟政谦有条不紊道:“家庭医生初步判定是肺损伤。”
肺损伤?
商砚衡眼眸暗烁,该不会和他膝盖踢伤萧照呈有关系吧!
奚月也想到了这个可能,看了商砚衡一眼。
杀一个萧照呈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这里的人应该没有谁在有这个机会的时候会手下留情。
但这里是顾公馆,今晚是顾家做东,是顾敛的生日宴最主要是顾敛的升职宴,汇集了各行各界的名流和各个结构部门的重量级国家领导,如果萧照呈在顾家的晚宴上出事,最主要的不是谁出事,而是有人出事。
传出去对顾家可能会是不小的影响,最重要是顾敛的升职还有顾常委和叶书记的名声。
并非谁都想巴结顾家,也并非谁都看好顾家,想要拖顾家下手,对顾家动手的人比比皆是,一个弹劾举报,顾家的人可能就要落个监管不严的罪名了,背个不大不小的处分成为人生的污点。
所以别说是萧照呈,就算是个侍应生,顾家也能背上一个不为底层人民服务的罪名。
奚沉卿看向钟政谦,“知道这件事的人有哪些?”
“只有戚少和柯小姐。”
奚沉卿比顾敛更快发号施令,“封锁消息,不能让其他任何一个人知道。”
“是。”
霍玄在一旁饶有趣味地看着奚沉卿处理这一切,够狠也够果决!
而后奚沉卿看向商砚衡,“你马上给容错打电话!告诉容错让他接手萧照呈!”
而后又吩咐钟政谦,“再把戚璟和柯瑜给我叫来。”
“是。”
顾敛什么都没说,只是眸色有些暗。
而霍玄却在听完奚沉卿的话后微微变了眼神,容错?他没听错吧!奚沉卿刚刚说的人是容错,是他认识的珩哥身边的容错吗?
商砚衡不动声色扫了一眼霍玄,走到一旁去打电话,没想到千防万防最终还是出了差错。
戚璟和柯瑜马上就被钟政谦给带来了。
奚沉卿直接开门见山,“我要你们对萧照呈出事一事保密,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条件,随你们开!”
顾敛和奚沉卿的关系虽然情逾手足,但顾敛又怎么可能让奚沉卿去承担跟她没有关系的事。
方才没有发号施令只不过是因为尊重奚沉卿的意愿。
顾敛按住奚沉卿的手,扯出一抹得体的笑,“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尽管开口。”
柯瑜是个没脑子的,本来就一头雾水,现在就更加迷茫了,“怎么了?不就是萧照呈吐了口血去医院了吗,又不是死了,看把你们给紧张的!”
奚沉卿:“……”
顾敛:“……”
俩人不禁有些无奈。
戚璟推了一下柯瑜的胳膊,提醒她,“嘘!别乱说话!”
紧接着,戚璟看向奚沉卿和顾敛,笑意温和,“奚小姐和顾少尽管放心,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更没有听说什么。”而后,他抬手看了眼腕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就先告辞了。若是有人问起,我们只会说不知道、没看见。”
幸亏柯瑜身边有个戚璟。
戚璟也是深知这其中利害的,唯独柯瑜跟个大白痴一样。
这种事情,装聋作哑其实就是最好的选择,这样才不会引火烧身。
顾敛微微一笑,倒没说什么。
奚沉卿声线略沉,“你们还是提个条件吧。”
以物换物、等价交换才更让人放心。
顾敛也没组织奚沉卿。
商砚衡和霍玄倒是很赞同奚沉卿的所作所为,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否则终归会有些忌惮。
戚璟和柯瑜相视一眼。
柯瑜立马道:“你把你车给我。”
奚沉卿:“……”
她眉心微蹙,“你要我车干什么?”
柯瑜立马反唇相讥,“你管我要你车干什么!你不是让我们提提条件吗?我的条件就是,我要你车。”
奚沉卿难得没有回怼柯瑜,而是沉默半晌从一旁的手提包里拿出车钥匙,递给柯瑜,“车子停在外面。”
柯瑜立马将车钥匙拿过来,一副高兴雀跃的模样。
其实,奚沉卿的座驾看似是辆普通的大g,但这辆车型与一般的大g不同,它是奔驰成立九十五周年的纪念车型,全世界只有这么一辆。
柯瑜拿过去后,忽然脸色一变,“等等。”
奚沉卿看向她。
“这车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什么?”奚沉卿不是没有听清,只是有些难以置信柯瑜说出的话。
“要不你怎么会这么痛快就给我了!”
奚沉卿深吸一口气,有些无语,“不要就还我。”
柯瑜立马后退两步将车钥匙当做宝贝一样护在怀里,“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还能要回去。”
奚沉卿不想和柯瑜计较,看向戚璟,“戚董,你的条件呢?”
奚沉卿的态度很坚决,带着不容人抗拒的坚决。
戚璟也看出来了,就不再推脱,拿出手机快速打下几个字,所有人都盯着戚璟看,不知道戚璟要干什么。
下一秒,奚沉卿的手机便像是如约而至般响了起来。
奚沉卿拿出来一看,是戚璟刚刚发过来的消息。
【投名状一事取消。】
奚沉卿不由得掀起眸子看了戚璟一眼。
当真是好大的胃口啊!
戚璟也与她对视一眼,或许是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了,下一秒便移开了目光。
奚沉卿唇角扯出一抹难以言喻的笑容,冷漠且略带讥讽。
戚璟想要她的保护并且拒绝她的攻击,如今便是连投名状都不想立了,而且还要她做这个大慈大悲的好人,这是当她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还是她开的是一分钱不用的善堂!
其他人自然也注意到了奚沉卿冷凝的神色,都不免有些好奇戚璟到底向奚沉卿提了什么样的条件。
投名状对她来说没有任何的影响,不过是她当初想看一看戚璟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罢了。
毕竟戚璟和萧照呈可是一伙的。
不过,无论如何都没有不让消息泄露这件事重要。
今晚是顾敛的升职宴,绝对不能出现一点点差错。
奚沉卿仅仅思考一分钟不到,便低头垂眸在对话框中输送了三个字。
【我答应。】
她毫不犹豫点了发送的按键。
手机提示声再次响起,戚璟仿佛早就料到奚沉卿一定会答应一般,连手机都没有看,只是微微一笑,朝着众人略微颔首,“诸位,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戚璟拉着依旧不明就里的柯瑜离开。
顾敛压低声音在奚沉卿耳边问,“他跟你提了什么条件?”
奚沉卿自然不会告诉顾敛,“没什么。”
顾敛也不想让奚沉卿承受这无妄之灾的条件,“你把消息发给我,我让人去处理。”
奚沉卿对着顾敛展露笑颜,“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些。”
顾敛没再说话了,深知奚沉卿也是个倔强性子,说多了反而会显得适得其反。
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霍玄终于站了出来,笑意深浓,饶有趣味地看着奚沉卿,“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霍玄这么一出声,奚沉卿才想起还有霍玄这么一号人物。
奚沉卿看了眼霍玄,朝他抬了抬下巴,“说吧!你想要什么?”
霍玄笑了一下,故弄玄虚走过来,“还没想好。”
“那就等你想好再说。”奚沉卿自然不会惯着他。
奚月眸色暗烁,在奚沉卿身边说了一句,“姐,我去一下洗手间。”
奚沉卿点点头,不疑有他。
奚月根本没去洗手间,而是去了无人的树荫下,她瞧了一下四处都没有人的痕迹,才连忙掏出电话打给容错。
电话瞬间被接通。
“奚月。”
奚月声音有些略焦急,“容错哥,是不是那药出问题了?”
听筒那边的容错分明停顿了一下,“嗯。”
奚月没想到真的跟自己想的一样,“那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容错内心是有些自责后怕的,他就不应该答应奚月让她去做这件危险的事,如果奚月因此出了什么问题,他该怎么和奚沉卿交代,“你别担心,人已经在我这了,我刚看了一下问题不大,我会处理好一切的,你稳住心神,这件事先别让其他人知道。”
“好的,我明白。”
月影下的奚月面色有些沉重。
容错不放心又叮嘱道,“萧照呈是在顾家晚宴上出事的,顾敛必定会彻查此事、”
奚月忙打断他,“你放心,这件事我做的特别隐蔽,不会有人发现的。”
容错顿了一下,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你看着如果风向不对的话,就及时联系我,我会处理一切。”
“好。”
电话挂断后,奚月还不忘仔细检查四周,确定无人才放下心来,而后将手机里与容错有关的一切通话讯息删除。
容错和奚月都是大风大浪里闯过来,只是这一件小事根本不会在他们的心中掀起丝毫的波澜,让他们为之焦急的是顾敛的晚宴,谁都没有想到萧照呈会在今晚出现反应,明明上次什么事都没有。
另一边,顾敛准备让钟政谦将顾公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检查一遍,却被奚沉卿拦住。
“现在不能查。”
顾敛有些不解看向奚沉卿。
奚沉卿眸色通透,显然就是一副完全拿捏的样子,“就算再小心也难免让人察觉出端倪,左不过现在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消息也被封锁,一查的话就无疑向众人说明,萧照呈是受人迫害,只要不查,再等到容错那边的消息,便可以以萧照呈的身体状况为由解决此事,所以,现在,我们最好什么都不要做,就一个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