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做错了.......”
郑书予还在呢喃着什么，郑全胜给郑春红打了个电话。
“娘今天就不回去了，你把爹送回去。”
郑春红顿了顿，“娘没事吧？”
“没事，但是状态不太好。”郑全胜为难的揉着眉心，“回去之后还是让奶奶和二叔三叔他们和爹好好聊聊吧。”
“他来了之后，我的生意都不好做了。”
郑书予总想替他做注意，还不是单纯来帮忙的，这就让他很烦。
如果说真的是来帮忙的，打打下手，他当然没意见，可爹总想做老板。
他的生意也才发展了多久啊，现在一个村子他能吃下种子的生意都不错了。
“哥，爹现在，也不太好......”
郑春红不知道怎么去形容爹的状态，但是她只觉得，哥把爹就这么扔给她，她能做什么？
“行了，爹都是自己作的，咱们是小辈他又不听，让奶奶他们说吧。”
郑全胜现在烦的厉害，尤其娘还在屋子里哭，听到声音他更烦了。
“嘟嘟嘟.......”
电话里的忙音让郑春红一愣，随后叹了口气，把门关了，让蔡宝悉过来把他们俩给接走。
她骑着自行车，蔡宝悉好歹是摩托车，能拉回去。
等到郑广武知道这个情况的时候，都愣住了。
“大哥和大嫂打起来了？”
这对夫妻从来都是一唱一和，就算现在有矛盾了，也只是吵几句嘴，大嫂说的大哥也不在意。
现在打起来了？
“不止，还把大嫂打伤了，娘已经过去了，你等会儿也去看看吧。”
现在砖厂也不是前几年那么忙，王玲就让郑广武去了。
郑广武喊上同样震惊，但似乎不太在意的郑广文，一块去了郑书予院子。
还没进去，就听到了娘对郑书予的骂声。
“你自己想想，刘绣这么多年有对不起你的吗？”
“你是什么人啊？拿起来凳子就砸人家身上，一下又一下，要不是你儿子拦着，怎么，你还想把人家打死不成！”
两个人听到这个更震惊了，本来只是以为正常的打架，但是看这个情况，好像更严重！
郑书予没回话，他就是蹲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的拿着石头打在地上。
老太太气的厉害，这么几年，她心冷了，和大儿子没有原来那么亲近，但心里还是惦记着他们俩的。
大儿子倒是一面都不主动去见她，刘绣却上上下下操持这个家，没事还给她这个老婆子送饭，照顾她吃穿。
老太太现在也看清楚了，更看出来了大儿子身上的劣根。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这一句，郑书予忽然暴怒，直接站起来，“对！我就是这个样子！”
“难道你们就对我好了！？”
“你现在心里只有你的其他两个儿子，你心里还有我！？”
“怎么，我打我自己的婆娘，还不行了？她算是个屁！”
郑书予像是彻底破罐子破摔，“我是比不上郑广武和郑广文了，一个买卖干的多大，每天都戳我脊梁骨，明着暗着让我还钱！他心里还有我这个哥哥吗？！没有！”
“就老三那个样子，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他看不起我！”
“他是个什么东西！他敢看不起我！”
“要不是我前些年帮他们拉扯，我作为大哥带着他们，他们算个屁！”
老太太震惊，气的身子颤抖，郑广文再也忍不住，直接冲了出来，郑广武拉都没拉住。
“你说我算个屁？你有算什么东西！”
“什么事情都干不成，除了拖累别人就是拖累别人，你说我看不起你，对，我就是看不起你！”
“你自甘堕落，什么都干不好，还把自己的失败全归咎在别人身上，郑书予，你算是个什么玩意！”
郑广文拉着老太太，一句句像是刀子一般刺入了郑书予的心里。
郑书予本就遭受打击，刚刚也只是对最亲近的娘敢说出那些难听的话，可是面对三弟，他竟然一句都反驳不了。
郑广武赶紧进来，“大哥，广文！别说了！”
郑书予冷笑了好几声，他哈哈笑着，“对，对，我就是个玩意.......”
郑广武赶紧过去，“大哥，广文他说气话.......”
郑广武觉得在这样的情绪状态下，谁说的话都不能听的，这些话根本不理智！
“你装什么好人！”
郑书予一把直接将郑广武推开，“怎么，就是因为我这个大哥曾经对你不好，你就要这样折磨我！”
“你恨不得把我家里的东西都拿过去吧！这样也不够还你那三十万！也不够还的！不够！”
郑书予眼底是狰狞的血红，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更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郑广武，你就是个烂好人！烂好人！”
“你以为你给亲戚的那些砖，那些说赊账，借钱的，真感恩你啊！他们拿你当傻子！”
“哈哈哈，你看看你现在要用钱，他们给你吗？”
“不还得继续低声下气的去找别人借？”
“你的生意做个什么啊！亏了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我是不行，你们又哪里行了？郑广文，你难道就好了？天天跟在你二哥身后，觉得自己厉害了？”
“不过是个臭打工的！！！”
“你看看你儿子，攀上人家陈家，是不是觉得自己厉害了？到现在还住在人家里，你神气什么！”
“说起来，郑广武，你那个穷女婿不还住在你家！都是一伙垃圾！！！”
“砰！”有人一拳打在了郑书予的脸上，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下一刻，门口的陈太阳惊叫一声，“郑庆天！”
郑庆天咬牙，他收回拳头，脸上都是怒气。
“大爷，我最后叫你一声大爷，但凡你还有心记得你们兄弟之间的情谊，无论如何你都说不出这些话来！”
本来是回家的郑庆天听到了大爷家这边的声音，才进了门，就听到了郑书予这番全员攻击的言论，说他，说姐夫，说他爹！
大爷真觉得他就是天下第一可怜了！？
郑广文上来拉儿子，陈太阳也过来，气的掐了郑庆天一下，“你做什么！”
就算是再怎么样，郑书予是长辈！郑庆天肯定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郑庆天把爹和媳妇推后面，他还真的要理论理论。
“大爷，你就说我爹，我二大爷，他们哪里对不起你？”
“你家无论出什么事情，我爹和二大爷有不来的时候吗？”
“从我小时候就知道，家里最受宠的，地位最高的，是大爷你，那年出事的时候，我爹和二大爷忙前忙后，我爹急得吐血，就在家里躺了一天，吃了药就又跟着二大爷出去了，你知道吗？”
“你不知道！”
“你知道二大爷那几年欠债，多少人过来他都低声下气的，你觉得你委屈？你又做什么好事了？”
郑广武顿了顿，他叹了口气，忽然看到门口跑过来的郑春娥。
郑春娥走过来，握住爹的手，示意他不要打扰弟弟说话。
郑春娥的眼里也都是愤怒。
她清楚长辈们希望家和万事兴，可是一直如此容忍，她也受不了。
为何就不能让弟弟摆在明面上说出来？
为什么要一直忍着大爷做的这些，那些事情？为了那可怜的，大爷的自尊吗？还是那根本聊胜于无的亲情？
“种大棚菜，你嫌弃累，不赚钱，你给了我娘，我娘干的好，你就背地里说我娘是占了你的便宜，好像你就是白给了我娘一样！”
“你养猪，家里臭成什么样子了，我们过来说过吗？没有！”
“可是你又不觉得自己有问题，为什么你总可以把别人的善意当作空气，把别人对你的容忍占据的如此自然？”
“家里人对于你来说就不是人了？你喝醉酒，在村子里说过多少话，你自己心里有数吧？”
郑庆天的声音高昂，他的话尖锐刺耳，却都是实话。
郑书予似乎呆愣，他根本做不出来什么反应，对面站着的所有人，此刻都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他只觉得，完了，似乎要完了........
“好了！”
老太太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庆天，回来吧。”
老太太叹了口气，“把门关上。”
门外还站着许多看热闹的，就是不好意思进来看热闹。
郑春娥赶紧出去把门关上，“婶婶叔叔们，今天的事情别往外说，改天请你们吃饭。”
外面的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摆摆手，“哎哎。”
郑春娥关上门，老太太拉着郑广文，“进屋说，仔仔细细的说。”
“我老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你们兄弟之间的矛盾，是我没去管，是我纵容的。”
“有错，也是我老太太的错。”
老太太想最后帮一把，是帮郑书予，也是不想自己死之前，家散成了一团。
郑春红回来的时候，看到大门紧闭，把门打开，进了屋就看到所有人正襟危坐，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爹就靠在沙发上，低着头，看不清晰脸。
“好了，人齐了。”
老太太看到郑春红回来，郑全胜招手，让她坐在旁边。
就算是嫁出去的女儿，也是郑家人，矛盾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因为郑书予那次被人诬陷吗？
或许更早........
老太太看着这一圈的孩子，除了郑庆国还在外面上学，郑春英都回来了，她还小，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但是握着娘的手，有些害怕。
“今天把你们都叫过来，大概是有几件事情说的。”
“我啊，年纪大了，你们爹也没了，你们兄弟几个，还有小梅。”
郑梅就坐在郑春娥的旁边，被点了名，她看着娘，却忽然看到了娘花白的头发和满是皱纹的脸。
“你的事情娘也不多说什么了，那是你家的事情。”
郑梅和林修打了一架，原本就对林修不满的郑梅现在是有点不想和林修过了。
郑梅顿了顿，点点头，“哎。”
老太太看着郑书予，“书予啊，你是大哥，小辈们说了什么伤你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但有些话，你得听。”
老太太从旁边拿出来了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就摆在了桌子上，打开了，是钱和存折。
“我知道，你们有些人惦记着这些，有的人也不在意。”
“你们大哥做了不少糊涂事，伤了你们的心，但好歹是一块长大，一起生活的亲缘，断不开。”八壹中文網
“老太太我啊，能做的就是把这些分给你们，算是补偿，也算是老太太代替你大哥，给你们道个歉。”
郑书予抬头，他有些神色复杂的看着娘，却没说出什么话来。
“娘，我们不要这些，那是你的钱。”
郑广武直接开口，郑广文点点头，“娘，我也是。”
老太太红了眼睛，“你们不要是你们的事情，我是要发的。”
“这些年，你爹和我攒的钱，你爹走了之后，我攒了一些，给了你大哥一些，给了小梅一些，你们俩却一点没有。”
“娘以前，也做了些不好的事情。”
老太太想起来曾经自己对二儿子那百般的几乎像是刁难一般的相处，在老二最需要他们的时候，却一次都没帮助过。
反而老二，在他们需要的时候，总能站出来。
老太太是难过的，可时间都过去了，她能补偿的太少，太少。
“这里面的钱，一半给老二，你大哥让你废了不少钱，家里有你照顾，反而你才像是个大哥。”
“等我走了，你大哥还有不少需要你照顾的，娘知道为难你，但娘也只能厚着脸皮。”
郑广武直接说到，“娘，你这是说什么？大哥就是我的大哥，无论多久，无论什么时候，我和大哥都是亲兄弟。”
“大哥，那时候我做的事情，我都不后悔，是我心甘情愿的，如果我赚了钱，不能救下家人，我也不知道我挣钱的意义是什么。”
郑广武说着，郑书予红了眼，却偏开了脑袋，不敢对视。
“娘，我不能要一半，该怎么分就怎么分。”
郑广文想说什么，他心里觉得，二哥就该多拿点，但是儿子拉住了他。
郑庆天心里明白，二大爷从来都是这样，对人好，不求回报，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最喜欢二大爷。
“好了，我今天做主。”
老太太没让郑广武多说，另外四分之一，给了郑广文，最后剩下的分成两半，给了郑书予和郑梅。
郑书予完全一句话都没说，似乎事情和他无关一样。
“娘，你也不用担心什么，大哥还是我们大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斩不断血缘的。”
郑梅说着，郑庆天看了眼郑书予，发现这位大爷像是个不怕开水烫的玩意，半点没反应。
“奶奶，只要大爷心里还有我们，我们的心里就有他。”
郑春娥说的还算客气，郑书予终于来点反应，“哦。”
不容易。
老太太叹了口气，“全胜，春红，你爹虽然是长辈，但他做事情，有些时候你们也是可以说的。”
郑全胜是嫌麻烦，郑春红是觉得爹不听，但现在都点点头，“好。”
老太太看向郑广文，“你大哥说话，你知道，他气头上，说的不当真的，庆天也是。”
“我知道娘，庆天也是不该说这些，大哥，多担待。”
郑广文此刻心里只觉得娘似乎真的老了，似乎.......
让老人开心，他就算有些不满，也不会表现出来。
“爹，你说两句吧。”
郑全胜到底是知道矛盾在自己爹身上。
郑书予看了眼儿子，又看了眼老娘，“我会.....好好的。”
他觉得自己像是个笑话，但看在娘的面子上，他还是低头了。
老太太一眼就看出来，自己大儿子半点没有反思，她开口，“你媳妇，今天你去接回来。”
“给人家好好道歉，你动手打人，就是不对。”
郑书予一顿，随后点点头，“哦。”
一看就不诚心。
“你的弟弟妹妹们的好，你自己要记得住，不论什么时候，你是大哥，要有个大哥的样子。”
这句话点的郑书予嘴角抽了抽，什么大哥的样子，你看看谁把他当大哥！
“大哥，我和广文，小梅，都是你的弟弟妹妹，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大哥。”
郑广武情深意切，郑书予一愣，他嘴唇动了动，说话忽然变得艰难。
大概他自己也是知道的，是懂的。
“咱们是一家人，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该是一起的。”
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孩子们，“答应娘，不管以后怎么样，你们都要一起度过。”
“好吗？”
在场的人都点点头，郑书予也是。
矛盾不是解决了，而是盖了下去，郑书予似乎真的变好了，踏踏实实的干活，三兄弟家里似乎也关系好了不少。
尤其三兄弟也会有时候一块吃饭，一块喝酒，说说话。
一切朝着老太太期望的方向发展。
十一月的天已经凉了，郑书予还是把刘绣接了回来，只是才过去一个月，刘绣在忙的时候忽然脑出血，直接倒了下去。
送去医院，命救下了，但人却瘫在了床上。
医生说刘绣本来身体就不太好，又劳累，这个病发，能救回来就不错了。
等到2005年一月多刘绣出院到家里住，家里的担子是真的落在了郑书予的身上，老太太过来陪护刘绣，刘绣歪在床上，哭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