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还没天真到,觉得在这里对我动手以后,还能全身而退吧。”
司衍牵起了唇角,似乎在笑,可他的眼睛凉凉的,没有半点温度。
搭在黑金手杖顶端龙头上的手指不着痕迹地一动。不过也仅仅是一动,并未有丝毫按下机关按键的打算。
明日不以为意。
全身而退?
自多年前踏入往生岛的那刻起,他就从未想过自己能全身而退。
“杀了你,就等于是为小月报仇了,反正我也没有什么继续存活于世的念想了。”
他这听上去冷漠镇定的嗓音实则因疼痛而隐隐颤动。
“你死了,或许我就可以安心地下去陪她了。”
回应明日的是一道宁静淡然的声音:
“如果你真的是这么想的,那你死里逃生后就会立即找上我,而不是一直隐忍到现在。”
司衍敛去了净澈的笑意,贵公子的做派依旧温雅亲和,只是他的眉眼逐渐笼上了一层难以读懂的神秘与深沉。
“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不仅如此,我是唯一能帮你达成目的的人。”
明日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闪烁跳跃,像是被戳中了。
现如今他只身一人,独活于世,除了为明月报仇以外,还有一件事,他必须完成。
那就是,彻底铲除往生岛。
这也是他迟迟没有找上司衍报仇的原因。
因为司衍是长生门的人,而长生门和往生岛是宿敌关系,他需要借助长生门来对付往生岛。
而长生门的人向来行踪不定,神秘至极,很难联系与追踪。
目前为止,除了司衍,他仍旧没发现其他长生门成员的下落。
几个月前那晚,他发现了司衍的真实身份,得知他和长生门有关系,因此被司衍‘灭口’。
说起来也是很神奇,就连明日自己都以为他已经身陨了。
没想到……
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画面不是地狱,而是比地狱更让他感到恶心、压抑、恐惧的存在。
往生岛的实验室。
回忆起这段经历,明日至今都觉得匪夷所思。
为什么?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会活过来,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往生岛的实验室里?
比起睁开眼发现自己重返了那个比地狱还恶心恐怖的地方,他宁愿自己已经身陨,再也无法醒来。
就这样,明日顿了顿,盯着司衍棱角分明的侧脸,终于问出了困扰他已久的疑问。
“那晚我身负重伤,后来被你开枪击中,我很确定,我的确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为什么我会再次醒来?又为什么重新回到了往生岛?”
经历过一次死亡,直到现在,那晚中枪前的画面还在他的脑海里萦绕不止。
不仅如此,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那种濒临死亡时的挣扎痛苦,那种像是被无尽黑暗包裹住的窒息感,经常在午夜梦回时重新涌现。
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的反复上演。
明明他只是‘死’了一次而已,可那种感觉就像是梦魇一样,永永远远地缠上了他。
然而,司衍无法解答明日的疑惑。
“这也是我一直好奇的事情,你为什么还活着,又为什么会重新回到了往生岛。”
静淡的嗓音掺杂着几分猜疑,司衍的思绪不自觉地拉回到了明日身陨那晚。
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是谁趁机、趁乱带走了已经没有呼吸的明日?
还是说,往生岛从那个时候就盯上了明日?
“你不用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明日看着陷入沉思的司衍,无情地冷笑着打断了他的思绪。
“当年往生岛的‘日蚀计划’,就是你们长生门一手促成的,往生岛想要制造出完美的‘杀戮机器’,而你们长生门也被这个想法打动了,于是投入了大量启动资金,还给与了技术上的支持。”
终于,司衍搭在黑金手杖龙头上的手指轻轻叩了叩隐藏的机关。
那双清冶澄澈的蓝眸,蜿蜒折转过三分幽幽凝转的暗影。
明日在心中讥诮,想必自己的确说中了。
他那双寒潮肆虐的银眸沉了又沉,杀意翻腾。
“你不必否认,也否认不了,因为……当年,我在实验室、在病房里亲眼见过你们长生门的人。”
冰冷的音线穿梭在密闭狭小的后座空间。
声声坚定,字字清晰,力达万钧。
“不仅我见过你们的人,小月也见过,至于原因,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吧。”
明日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司衍也没有出声。
静谧无声的氛围下,温热浓稠的血水顺着少年的手臂一滴一滴的滑落,沾湿了冷白修长的手指。
明日讥诮地挑起了薄唇,银眸染上了嗜血的猩红,微微曲起的手指暗中蓄着势,只待时机。
他盯着司衍的眼睛,恨不得将自己满腔的怨气与怒火倒灌到他,冰冽无情地启唇:
“因为,我和她是被你们长生门挑中的人。而南珂,则是k和微生雅选中的人,我说的对吗?”
尽管司衍看上去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不过,他的言辞相比之前的温和,附带上了明显的压迫与锐利:
“你说的这些,都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长生门内部早就更新换代,对于这段往事,我并不……”
“我见过你的这支手杖,不,我见过这个龙头。”
明日仅用一句话,就将气氛再度拉到了零度以下。
就像是在搏击中的绝杀,又像是在棋牌中的王炸。
仅仅一句话,将刻意维持着的平静氛围直接引爆。
明日冷漠地睨着眼前这挑不出一丝瑕疵的绝伦面庞,一再二再三而地克制着蠢蠢欲动的杀戮之心。
他盯着司衍,诡谲冰寒的银眸宛若深渊般凝视,像是审判一样沉声低诉:
“我不会记错的,司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