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玛,谋害皇族,等同造反,总不能因为儿媳没死,就草草了事,饶了他们吧?”宁楚格上前一步,福了福身,恭声说道。
宁楚格看得出来,皇帝想袒护赫舍里氏一族。
虽然不会饶了完颜氏,但也不会再惩罚其他人了。
这可不够!
她当然要“提醒”一番,免得皇帝装糊涂。
皇帝护着太子,所以也护着太子的母族。
加之完颜氏虽有害人之心,但不管是大阿哥还是她,都还好好活着的,所以……人家觉得他们损失不大。
虽然死了三名护卫,可护卫们的性命,这些主子们哪里会放在眼里。
皇帝十有八九只会处置完颜氏一人,让她扛下所有的罪名。
“皇阿玛,若真如此,那从明日起,儿媳是不敢再出门了,免得总有人想杀儿媳。”宁楚格故作担心道。
“皇阿玛,儿子也不敢出门了。”一旁的胤禛也连忙说道。
皇帝闻言有些无语,胤禛这个没出息的臭小子,除了护着他媳妇,还会什么?
“皇阿玛,若不严惩赫舍里氏一族,旁人会觉得,只要人没死,就不用负责,哪怕起了杀人之心,哪怕已经动了手,人没死就不用付出代价,以后不仅皇族人人自危,整个京城会乱套,甚至……天下都会大乱。”宁楚格越说,声音越高昂,气势十足。
她这可不是危言耸听。
皇帝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此事高高拿起,轻轻放下,那是不是代表,有人想造反,只要没成功,都不用死?
“放肆!”皇帝沉声道。
他方才还在想,老四媳妇今日还挺老实的,虽然遇刺的是她,但一直不吭声的人也是她。
没想到,人家不是不吭声,是在等待时机。
她居然这般大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方才那番话,简直是在逼他处置赫舍里氏一族。
“皇阿玛,儿媳只是实话实说,皇阿玛是明君,断不会因为一个劣迹斑斑的家族,动摇这太平盛世。”宁楚格一脸正义道。
皇帝闻言满腔怒火,却没有发作。
赫舍里氏一族的所作所为,的确胆大包天,也让他寒心,但太子还在储君之位上,他没打算让赫舍里氏一族伤筋动骨,老四媳妇却拿天下大义来逼他,真不是一般的大胆。
虽然有理,但作为帝王的他,心里很不痛快。
堂堂天子,岂会受人威胁?
可偏偏她说的又在理,皇帝想发火,也只能忍着。
“皇阿玛,福晋言之有理,还请皇阿玛为我们做主。”胤禛连忙说道。
他当然知道皇帝不高兴了,若此事和他无关,他肯定不会吭声,免得引火烧身。
但玳玳都把话放出去了,他当然要和她一起扛着,免得皇阿玛责怪她。
一旁的胤褆见皇帝护着赫舍里氏一族,心里气得要命。
皇阿玛当初打压明珠一家子的时候,可没有考虑过他这个大阿哥。
为了太子,皇阿玛却明着包庇赫舍里氏一族,实在太过分了。
“皇阿玛,难道儿子的性命,还比不上赫舍里氏一族重要吗?他们想杀儿子啊,您可要为儿子做主。”胤褆一脸不甘道。
胤禛心里也觉得很失望。
倘若皇阿玛不肯处置索额图他们,那他就用自己的方式报复回去,到时候……他也来个抵死不认账,看皇阿玛如何处置。
皇帝见两个儿子望着他时那失望的眼神,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他是护着太子,但也不能让两个儿子寒心。
“来人。”皇帝沉声道:“派人去赫舍里氏府邸,将阿尔吉善带去顺天府严加审问,若他和完颜氏一起密谋害直郡王和四福晋,定斩不赦。”
“是。”一旁的顺天知府连忙应了一声:“谨遵皇上之命,臣这就去赫舍里氏府邸拿人。”
宁楚格和胤禛对望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可惜。
直觉告诉他们,索额图肯定参与其中了,他那般老奸巨猾,这件事一看就有他的手笔。
可皇帝明显不想处置他,能把阿尔吉善推出来,都是他们方才极力争取的结果。
“多谢皇阿玛。”宁楚格和胤禛连忙谢恩。
胤褆却有些急切道:“皇阿玛,那索额图呢?”
“索额图已致仕,不过问朝中之事,况且他已年迈,最近这几个月一直缠绵病榻,太子还曾派遣御医前往赫舍里氏府邸给他诊治,一个年迈多病的老人,不会参与这些。”皇帝淡淡的说道。
上回,他强行让索额图致仕后,大阿哥对太子发难,太子身边连个可用之人也没有,根本没人替太子说话,还有人想借着那件事,让他废太子呢,幸亏老四帮太子说了几句公道话,那些老臣们跟着附和了几句,才力挽狂澜,不然真的无法善后了。
太子的势力明显削弱了,要是索额图再死了,那太子就没有母族支持了。
所以……皇帝暂时不会动索额图。
胤褆听了皇帝的话后,心中十分不甘,正想说些什么,耳边已经传来了皇帝的训斥声:“你这混账东西,要不是你派人杀了和泰,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若再敢多言半个字,朕就依照大清律例处置你。”
皇帝对胤褆时越发不满了。
和泰不是个好东西,死就死了,皇帝一点儿也不在意,当然不会为了这么个恶心人的玩意儿,让自己的皇子偿命。
但胤褆也是个蠢的,既然把人杀了,就该好好善后,居然还被人查出来了,这不是蠢,是什么?
胤褆听了皇帝的话后,顿时不敢多言了。
“时辰不早了,朕要歇着了,你们跪安吧。”皇帝挥了挥手,一脸不耐烦道。
“是。”众人应了一声,退出去了。
皇帝在龙椅上坐了一会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按理说,他是君王,虽然需要权衡各方,需要考虑的很多,但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差点儿遭到意外,他本该严惩凶手,为他们做主的。
可为了太子那个不成器的玩意儿,他不得不留着赫舍里氏一族,不得不留着索额图,心里觉得无奈的同时,也恨太子不争气。
他要是厉害些,自己这个老子也不必如此为难了。
“启禀皇上,佟贵妃求见。”
就在皇帝想去沐浴更衣时,张鸿绪突然跑进了禀报道。
“让她进来吧。”皇帝皱了皱眉道。
“是。”张鸿绪连忙颔首,跑出去亲自将佟贵妃迎了进来。
“皇上,事情查的如何了?玳玳她们遇刺一事,除了那个完颜氏,还有别人插手吗?”佟贵妃行礼后,坐到了皇帝身边,开口问道。
皇帝闻言有些心累,怎么佟贵妃也盯着这件事。
“贵妃,你很闲吗?”皇帝声音有点冷。
佟贵妃闻言愣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
今日下午,她给皇帝送东西过来时,他不还好好的吗?
难道是玳玳和胤禛方才拜见他时,说了不该说的话,把他惹生气了?
不然这男人为何迁怒她?
皇帝只有和她较真,和她闹别扭的时候,才会冷着脸喊她“贵妃”。
“皇上这么一说,臣妾突然想起来,臣妾还有许多事要安排呢,快过年了,宫中大大小小的事特别多,都需要臣妾定夺,臣妾不打扰皇上歇息了,这就回承乾宫,请德妃和宜妃共商大事。”佟贵妃笑着说完后,起身行礼,快步离开了。
早知道皇帝这么有病,她就不来打探消息了。
他不说没关系,等会儿她派人出宫找玳玳打听便是了。
其实,佟贵妃也是担心宁楚格,想知道赫舍里氏一族会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跑来找皇帝打听的。
看皇帝这反应,代价应该不小吧。
那毕竟是嫡皇后的娘家,是太子的母族,伤筋动骨,皇帝都会心疼呢。
呸!
真偏心!
她又不傻,才不会留下来听他啰嗦。
“这女人……她是故意来气朕的吧。”皇帝见贵妃走的干脆利落,都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气的不行。
再说了,他只说了她一句而已,那女人就跑了,至于这么小气吗?
“皇上,那奴才去把贵妃娘娘请回来吧。”梁九功试探着说道。
论揣摩圣心,梁九功当然是专业的。
不过……皇上的想法与普通人不一样,梁九功也有翻车的时候,所以不敢太肯定,只能试探着来。
“不必,让她走!”皇帝说着,猛的站起身来,沉声道:“水准备好了吗?朕要沐浴更衣。”
“准备好了。”梁九功连忙说道。
皇帝闻言沉着脸往后头去了。
佟佳氏的女人,都是些脾气大的,孝懿皇后在世的时候,就没少和他抬扛,佟贵妃吧,前几年看着倒是老实本分、温顺乖巧,可自从做了贵妃后,也时常惹他生气。
老四媳妇就更不用说了,皇帝想起儿媳妇之前在他面前回话时那大义凛然、毫不畏惧的模样,就觉得有些头疼。
都不是些让人省心的。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算完,加上一个阿尔吉善,胤禛夫妇二人未必会就此罢休。
皇帝头一回觉得,自己的儿子和儿媳,是如此的难缠。
不过话说回来,太子要是有这本事,他真的什么都不必担心了,也不用为了帮太子稳固储君之位,袒护赫舍里氏一族了。
……
顺天知府带着人去赫舍里氏府邸捉拿阿尔吉善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索额图万万没有料到,皇帝居然会派顺天知府来抓阿尔吉善。
这件事,他们父子二人做的十分隐秘,一切的罪责,都是完颜氏承担,为何要抓走阿尔吉善?
“阿玛,您救救儿子。”阿尔吉善急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索额图见他那副怂样,有点担心了。
这臭小子该不会把他供出来吧?
“你放心,我明日一早就进宫求见皇上。”索额图一边说着,一边冲着阿尔吉善使了个眼色,告诫儿子,不许胡说八道。
“阿玛。”阿尔吉善心里慌得要命,上前拽住了索额图的衣袖:“阿玛,您一定要救儿子啊。”
“今日晚了,宫门落锁了,明日一早我就去。”索额图说着,看向顺天知府:“有人若敢严刑拷打,屈打成招,老夫就算一头撞死在乾清宫的柱子上,也要为儿子讨回公道。”
“启禀老大人,下官也是奉旨行事,皇上说了,让下官严加审问。”顺天知府一点也不畏惧。
他在这个位置上一干就是五年,靠的便是自己的“铁面无私”。
皇上对他不畏权贵的行事作风很满意,说顺天府这样的要职,就该交给他这样刚正不阿的官员,京城才不会乱,才不敢有人仗着自己皇亲贵胄的身份胡来。
他当然不能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