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母看神经病似的瞥了他一眼,“干什么?”
荆修竹揽着她的肩膀,伸手从一边的菜碟子里捏了片藕,还没放进嘴里,就被荆母一把拍掉了。
荆母眼神一偏,动了下头问他:“你想干什么?”
荆修竹拧开水龙头洗了洗手上的油,在荆母的围裙上擦了擦,依旧揽着她说,“妈,这么多年我在外面,没好好照顾你跟爸,有点内疚。”
“你还知道内疚?”荆母冷笑了声,却没挣开他,只是瞪了他一眼。
荆修竹忙道:“那可不,我每天都内疚的睡不着觉,生怕您二老有点什么我来不及照顾,我姐他们移民去国外了,也不方便回来,我觉得您二老要不就跟我去秦城吧。”
“不去。”荆母叹了口气,往窗外看了眼,怅然道:“这个院子我们住了一辈子了,你还小的时候,就跟林述在下面那个大槐树下玩儿,写作业也在那儿。”
荆修竹垂眸低笑,很快又掩饰住了,一同叹息道:“是啊,后来林奶奶去世了,林述我到现在也没找到,不知道他会不会像宁见景一样被收养。”
荆母眨了眨眼睛,伸手抹了抹湿濡的眼角,仰头叹了口气,忽然问:“你老板也是被收养的?那他可真幸运了,希望林述也能这么幸运吧。”
“幸运个瘠……”荆修竹咳了咳,在荆母的眼神里把那句几乎冲口而出的脏话咽了回去,又叹了口气道:“幸运什么,他那哪是被收养,收养他那家长子有种病需要经常输血,又是稀缺血型,就以养子为名买了他,养在家里当血人呢。”
荆母一怔,“什么?”
荆修竹松开揽住母亲肩膀的手,指尖按在桌沿上,垂眸掩住眼底的心疼,低声说:“他从十三岁开始就给他大哥输血了,一直到现在。”
“十……十三岁!”
荆母是个知识分子,一辈子没做过昧着良心的事情,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一听这种事,怎么能忍,立刻怒道:“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荆修竹怕被外头听见,忙安抚她道:“小声点儿,他不喜欢被人听见这个,小孩儿嘛,脆弱又敏感。”
荆母点头:“我知道,你继续说。”
荆修竹深吸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又道:“那家人就当他是买来的商品,讥讽冷眼,羞辱责骂都是家常便饭,你看他这么乖,其实都是保护自己的假象,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肚子里的算计能盖出一个八达岭长城。”
荆母心疼极了,不由得攥紧了荆修竹的手腕,指尖传来的掐疼让荆修竹感觉到,自己说动她了,在心里轻笑了下。
“不对啊。”荆母手指忽然一松,奇怪的问:“那他既然不被他们喜欢,那他哪儿来的钱资助你们的战队?”
荆修竹结合宁见景的遭遇,自己稍稍推断了下,说:“他们家公司之前有过动荡,同时有个新闻爆出来他是血人的事儿,老爷子为了堵住外人的嘴,就说是他是养子,摆出他拥有公司19%股权的文件证明。老爷子去世后,他哥把他送到我手里来管教,两人有了个约定。”
“什么约定?”
“如果一年内,他让俱乐部赔了钱,他就得交出手里所有股权,并清偿俱乐部损失。”
荆修竹话音一落,荆母立刻拍了下桌子,怒道:“这是什么大哥?还给他输了这么长时间的血?这是救了个白眼狼吗!良心都上哪儿去了!太过分了!”
荆修竹立刻添油加醋的说:“他被收养之前还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收养之后每天提心吊胆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他身体里拿走血。小小年纪整天喝酒,把委屈都埋在心底,也不会照顾自己,动不动就搞得一身伤却不让人知道,自己默默舔舐伤口。我要照顾他,他觉得我是外人,不肯。”
荆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深吸了口气说:“这孩子,真是可怜他了。”
“他这辈子可能都没有感受过母爱,我也是想带他回来吃顿饭,就算不能,让他开心这一天也是好的,以后回忆起来也不是一无所有。”
荆修竹越说,荆母的心越疼,她身为母亲的本能,恨不得立刻就出去将他抱在怀里,说一声孩子苦了你了。
荆母想起刚刚在门口宁见景眼睛微弯乖乖巧巧叫她阿姨,身子骨清瘦下巴瘦的削尖,怎么看怎么惹人疼。
“那他愿意吗?”荆母问。
荆修竹忍笑,已经不需要他来引导,荆母自己就说到重点了。
荆修竹想了想,说:“他会愿意的,你只要装的不知道这些事,只说和他合眼缘,觉得喜欢他,问他能不能认他做干儿子就行了。”
荆修竹说完,荆母有些不信的蹙了下眉,“这么好哄?”
“不是好哄,是他不会拒绝人。”荆修竹顿了顿,谨慎的来回在心里思忖了几遍,又道:“他要是婉拒,你就赶在他之前说,是不是觉得自己只是个穷教师,不配做他干妈,他就不会拒绝你了。”
荆母侧头,看着他忽然尾音上扬的“哎”了一声:“你怎么这么了解他?”
荆修竹眸子一颤,心虚的咳了两声说:“我拿他当弟弟,哪有哥哥不了解弟弟的,好了我出去了,端个菜这么长时间,他要怀疑我了。”
说完,荆修竹端着菜转身出去了。
荆母沉思了一会,抬头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天色,压下心底的心疼,低低的叹了口气。
可怜的孩子,他得吃多少苦,才能把自己变成个这么坚强的模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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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菜上桌,宁见景洗完手回来规规矩矩地坐在荆修竹的身侧,半起身双手接过荆母递过来的饭,“谢谢阿姨。”
荆母看着他,怎么也忍不住心里的心疼,眼睛红红的摇了下头:“……没事,多吃点啊,别客气,就像在自己家……”
话音一停。
宁见景奇怪的看她,斟酌着问:“怎么了吗阿姨?”
荆母忙道:“没,没事。”
荆父很健谈,刚才在外头和宁见景从国家大事聊到了各国风俗,虽然宁见景对国家大事知之甚少,但偶尔两句也能敷衍过去。
相谈甚欢,连辛故知都有些接不上话了。
吃饭时,辛故知坐在荆母旁边,无声地吃着饭,眼神在两个人身上扫来扫去,今天晚上荆阿姨叫她来吃饭,估计是又想撮合她跟荆修竹呢。
他俩都没那个意思,时间一长就当耳旁风,任你刮,出门分道扬镳该干嘛干嘛。
不过今天晚上,这个年轻的小老板以来,她似乎失宠了呢。
辛故知垂眼偷笑,在底下轻轻踹了荆修竹一脚,朝他一眨眼:喂,不够意思啊,都没有先给我介绍。
荆修竹瞪了她一眼:老实点儿,回头给你介绍。
宁见景发觉两人的“眼神戏”,轻笑了声低下头,慢条斯理地夹了点米送进嘴里,余光瞥见辛故知嘴角的笑意。
饭桌上两人还这么眉来眼去,啧。
荆母咳了咳,又咳了咳。
荆父奇怪的看她一眼,问道:“你嗓子不舒服?”
“……”荆母瞪了他一眼,又去看宁见景吃饭只是夹着米,很少动菜,就算是吃也只吃自己面前那盘,没有朝另外的地方伸手。
拘谨的很。
荆母更加心疼了,又咳了声,荆父皱眉:“昨天就说你注意身体,这两天变天,你看感冒了吧,一把年纪了还跟小孩儿似的。”
荆修竹也有点无语了,不忍直视的别过了头,辛故知在一旁不明所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宁见景抬起头,茫然。
荆母不想理荆父的老直男思维,直勾勾地看向宁见景,说:“小宁啊,阿姨有个冒昧的请求,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阿姨。”
宁见景放下碗,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微微点头:“您说。”
荆母叹了口气,说:“你知道我这个儿子,从十几岁就离家了,聚少离多的,我们老两口寂寞的很。”
宁见景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稍稍理了理,问她:“您的意思是不想让他打比赛了吗?”
荆母忙摆手:“不是不是,他打比赛那是他的事业,也跟你签了合同,要是不让他打,不仅是对他的委屈,更是对你的不负责。”
宁见景迟疑:“那您的意思是?”
荆母道:“我们就他这一个儿子,又不是什么乖巧听话的,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家孙子都有了,他又不肯找个女孩子结婚。”
荆修竹咳了声。
荆父:“你也嗓子不舒服?我去给你们拿点金嗓子喉片,吃完饭了都吃点儿。”
荆修竹抬头,脸不红气不喘的说:“……没有,我吃鱼卡着了。”
荆母在心里想了想措辞,接上刚被荆父打断的话,继续说:“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挺合眼缘的,想认你做个干儿子,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宁见景呆了一秒,很快又反应过来,笑了下说:“阿姨您这么好,我看您第一眼也觉得很合眼缘呢,只是我……”
荆母一听,立刻将儿子教好的招儿抛了出来,“我知道,可能太唐突了,你是我儿子的老板,身份娇贵,不是我们应该高攀的,我……”
宁见景弯眼微笑,打断了她道:“阿姨您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觉得受宠若惊,您这么好我怎么配得上。”
荆母松了口气,眯眼笑:“那你是答应了?”
宁见景微微抿了下唇,迟疑了一秒,却还是点了头。
荆母松了口气,脸上绽出一点笑意来,“那你叫我一声干妈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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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队不去搞传.销,真的屈才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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