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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和景从(七)(1 / 1)

宁见景转过身,仰头轻吸了口气将手搭在了车门上。

“哎呀哥哥你要走了吗?”小陈望一见他要走,忙不迭从爷爷身上跳下来,小跑着过来拉他的手,“你要走了吗?”

宁见景收回手,重新又蹲下身摸摸他的脸,笑说:“是啊,我要走了。”

“唔。”

“怎么了?”

小陈望伸着手抵在下巴上,有些莫名的舍不得,“你长得真好看,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你想见到我吗?”宁见景话音一落,小陈望还没来得及接话,就被一个略微苍老的男声打断了,“小望,别没大没小。”

宁见景收回手站直身子,朝男人略微颔首,“您好。”

男人朝陈望招了下手,略微谨慎地打量了他两眼,觉得这个人应该就是宁总说的那个宁家二少爷,他们家“走失”的陈帆了。

“您有事吗?”

宁见景摇了下头:“我来找一个朋友,但是在这里迷路了,您家孩子很可爱。”

男人脸上的表情有些木,可笑起来又很淳朴,听见人夸赞自己的小孙子,自然是开心的,那种打心眼儿里的喜悦是骗不了人的。

宁见景忽然改变了注意,问他:“我能在您家讨一点水喝吗?”

男人迟疑了两秒,说:“好吧,你跟我进来吧。”

小陈望开心极了,立即伸手拉住宁见景的手指拽着他进了家门,刚才那对年轻夫妻已经出门了,小孙子跟爷爷奶奶在家惯了,也不劳人。

男人将他领进屋里,女人正好也下楼,微愣了下说:“你怎么把人领家里来了?”

“哥哥想喝水!”小陈望主动跑到桌边利落的爬上了椅子,端起冷水杯艰难的倒了半杯水走回来递在宁见景的手心里。

“谢谢你。”宁见景捧着水杯坐在沙发上,状似不经意般扫了一眼室内摆设。

靠墙的一组白咖相间的沙发组,上面铺着手织的线毯子,流苏略显粗糙,沙发也很硬。

正前方是个液晶电视,上头在播放着他没看过的动画片,挺热闹的。

电视柜上摆着两排合影,全家福、单人照都有,后墙上还挂着一幅不知道用什么针法绣出来的画,富贵花开。

屋子不小,明亮宽敞,他手里这个杯子的工艺略显粗糙,可洗的极其干净,连一点茶垢都没有。

儿孙绕膝,身体健康,约莫是个能享受岁月静好的小康之家。

“这位先生怎么称呼?”男人忽然开口。

宁见景抬眸,看了他一会,说:“我姓……荆。”

“荆先生来这里是找什么人呢?咱们这个渔村不是很大,东村和西村就隔了两个河滩,你要是问,我给你指个路,省得你绕圈子。”

宁见景垂眸低笑了下,说:“不麻烦您了,是我记错地方了,应该不在这里,是我莽撞了。”

男人抽了口烟,点点头。

宁见景想了想,问他:“刚才在外头看到您家里很多渔网,是打渔为生吗?”

“嗯,靠海吃海啊,打了一辈子渔了,不过年轻孩子们不干啦。”男人一想到儿子,不由得舒展了眉头,掩饰不住的骄傲,“他们年轻人上了大学在外头有出息了,是公司经理,哪还能来干我们这种出卖力气的活儿啊。”

“是了。”宁见景点点头,过了会又问:“您就一个儿子吗,刚才看见他们出去,真是郎才女貌,小陈望也很可爱,您很幸福。”

男人夹在指尖的烟猛地一顿,烧到了手指,烫的他一哆嗦,下意识的抖了抖烟灰。

“是、是啊。”

男人略微拧起了眉头,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宁见景却没再深入问,他是一个“外人”,谁能会对着一个外人撕开自己的伤口。

如果是自己,也不可能对旁人说,自己家丢了个孩子。

他明白。

宁见景站起身,将杯子放在了茶几上,略微欠身颔首:“打扰您了,谢谢您的茶。”

“不客气。”男人也站起身,欲言又止的咬住牙,等他抬脚要出去了才忽然开口,“荆先生,如果您喜欢这里,经常来玩。”

宁见景背影一僵,笑了声:“不了,我工作有点忙。”

说完,他没再回头。

-

这里离秦城很远,开车走高速都需要四个小时。

宁见景开着车窗,单手搭在车窗玻璃上,车里放着吵闹无比的乐声,一阵阵的刺激着耳膜,让他的心越来越乱。

他眉眼看不出情绪,甚至有些凉,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麻木地开着车。

他说不出是种什么感觉,和那个“家”告别的时候,好像有种和过去斩断的感觉,却又平白升起一种无奈的无力感。

他对这种感觉太过陌生,几乎有些无所适从,必须找点什么让他平静下来。

电话铃声骤起,他稍稍侧头,是沈凯。

他伸手关掉乐声,接起电话,“说。”

沈凯说:“宁氏今天开了股东大会,宁见笙和宁振华强行架空了宁见药,接手了那个项目,打算自己做。”

“这么着急。”宁见景微微眯起眼,含了一丝不经意的冷笑,“真以为宁氏是块什么好饼,这个项目他有那个心,有那个本事吃么。”

沈凯点了点笔记本,忽然问他:“哎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们家荆队来陋巷找你了,说你人丢了正跟我要人呢。”

宁见景抬头看了眼路标,“还有十来分钟就能下高速了,他去陋巷干什么,你没告诉他我去哪儿吧。”

“没,我哪敢说啊,你不让说的事儿。”沈凯停顿了下,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他说你电话打不通,着急的跟丢了魂儿似的,你个狠心的玩意就这么虐人家?”

宁见景心口一缩,忙伸手去点了下手机,这一看真的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全都是一个人打过来的。

“我马上回去。”宁见景说完,正准备挂电话,余光忽然闪过一道火光,手指一颤,倏地抬起头。

前方不远处有辆油罐车发生了车祸,轰然一声爆炸,碎片四散飞溅,扑簌簌迸溅的到处都是,甚至已经有些落在了他的挡风玻璃上。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轰的宁见景耳朵有一瞬间失聪,嗡嗡地全是回应,脑子不断闪回爆炸的画面,像是个坏掉了的碟片,只在这一瞬间来来回回播放。

沈凯也听见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那边怎么了!什么声音?”

没有人回答,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听起来略显痛苦,短促到像是几乎缺氧又迫切的喘息,濒临死亡。

宁见景双目赤红,盯着拿到冲天的火光和浓浓黑烟,鼻腔里窜进一道道的焦糊味,直冲脑海,呛得他头疼欲裂。

爆炸、火光。

“他妈的,这么有钱的一个公司,连一千万都拿不出来,草。”

“大哥,我们绑错人了!这个是他们家的养子,不是亲生的!”

蒙着脸的男人走到角落,对着角落里的小少年狠狠地踹了一脚,几乎将他的内脏全部踹出来,疼的眼前发黑,一阵呕吐。

“他娘的。”男人一把将小宁见景扯起来,狠狠的扔在了木箱上,像是个破烂的麻布袋,轻飘飘地又落在了地上,发出一点极轻的呻.吟。

他被绑架囚禁了多天,水米不进,已经没有力气呻.吟挣扎了,只能等死。

窗外有着一阵阵的咸腥味传来,带着腐烂和气息,呛进鼻腔都像是在灼烧折磨,宁见景的指尖扣在地上,抓出血痕,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不能死。

他要找到家的,爸爸妈妈,他们一定都还在等自己的。

这时他叫宁见景,有了另一个名字,可这不是他,他只是藉由此活下去,然后再次找到机会回到属于自己的家里。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家在什么地方了,只记得记忆里有个像是天神一样保护他,无所不能的邻居家大哥哥,叫什么已经记不清了。

他没来由的眼眶红了,无声的趴在地上,像是一只无助的小兽轻轻啜泣。

眼泪积了好大一片,几乎呛到了他,又不敢发出声音,惊动外面穷凶极恶的绑匪。

“大哥!!不好了,我们刚打完催赎金电话,他们说已经报警了,让我们束手就擒!”

“妈的,他孩子还在我们手上,哪怕不是亲生的那也是他们家养子吧,真这么狠心?就不怕我们撕票吗!”

“那孩子反正没见过咱们长相,那大哥你看我们是不是将他给……”

“都说有钱人都是冷血的,这话真他妈不假,不是自己亲生的就能随便舍弃,既然他们都不在乎,那我们在乎什么。”

宁见景在里头听见他们的话,直接傻在了原地,心陡然冰凉,他们说……不要他了吗?

他明明给大哥输了那么多的血,父亲说要给他一个家,让他学会乖,不要惹太太生气,以后都会好的。

难道都是假的吗?

虽然他是想找记忆的家和那个人,但他们也都是自己的“家人”呀,原来竟不是。

他拼命的站起来,磨断了绑住他手的绳子,因为看不见,刀片将他的手腕割得鲜血淋漓,他咬牙忍痛,一下一下的去割,终于在他们开锁的那一刻割开了。

他已经没有力气了,蜷缩成一团窝在角落里,将双手背在身后装作仍被捆绑。

男人倒掉了角落里的一桶汽油,刺鼻的味道几乎撕裂鼻腔和神经,男人拿着打火机,摇了下头:“小孩儿,你别怪我们心狠,是你的家人不要你了,他们要报警,就是要你死,你要报仇,记得找他们。”

他说完,转身走了出去,将门锁上。

宁见景拼尽全力站起身,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拖动了桌子摞起板凳踩在上面从小窗跳了出去,落海的那一刻,男人手里的打火机扔进仓库。

轰。

宁见景被气浪掀翻,重重地砸进海里,明明是柔软的水,却砸的他几乎昏厥,要不是海水刺激着他手上的伤痕,他或许已经晕过去了。

-

醒来后,宁见景回了:“家”。

宁家。

他还需要宁家的帮助。

他有些记忆出现了问题,记得自己叫什么,却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家人的名字。

没有人关心他是怎么回来的,是否有受伤,遭遇了什么,更不可能去关心他的身体问题,彼时,他也已经不再需要。

他不再谨小慎微讨好每一个人,反而越来越乖戾,浑身尖锐。

后来,宁见药带他见了一个很温柔的医生,那个人仿佛有魔力,能让人忍不住把自己的所有秘密全部和盘托出。

但他不是一般人,他早已不再相信任何人,只有自己。

记不清是几次了,宁见景带他见了很多次这个会催眠的心理医生,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最终成功了。

宁见景这时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那个私家侦探一直明里暗里地暗示他要不要去找人催眠,拨出心里最深的记忆。

他也是宁见药的人,不好明说。

什么陈帆,又是宁见药安排的人。

他是林述。

荆修竹找了九年的林述。

-

火光还在继续,前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消防也已经在最快的时间内赶过来救火。

宁见景头疼欲裂,沈凯的声音远极了,像是从天边而来,模糊又嘈杂,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手指在方向盘上越抓越紧,脚底也无意识的使力,眼见着已经将油门踩到了底,突然一道尖锐的鸣笛声将他惊醒。

宁见景陡然反应过来,可已经来不及了,他就这么直直地撞上了护栏,将碗口粗的常青树拦腰撞断,坚硬的护栏撞到凹陷变形。

安全气囊探出来,瞬间将他撞得晕了过去。

手机应声而碎,切断了联络。

荆修竹正在宁见景的办公室里帮他喂猫,笑意盈盈的跟猫说话,“哎小畜生,你爹去哪儿了还不跟我说,是不是又见什么漂亮姑娘去了,你说他欠不欠揍。”

“喵~”

“你也觉得他欠揍啊,那我等他回来揍他一顿?”荆修竹想了想,挠了挠竹笋的背,含笑说:“可我舍不得,他那个小王八蛋一点儿疼都受不了,算了还是宠着吧。”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荆修竹慢悠悠抬起头,笑问:“怎么,失火了?”

沈凯脸色发白,一头冷汗的跑过来抓着他说:“出事了,我怀疑小宁出事了!”

荆修竹脑子里一懵,手里的猫粮罐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什么意思?!”

沈凯被他抓的一疼,没顾得上吸气,抖着声音把刚才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在着急慌乱里语无伦次的,前言不搭后语。

荆修竹也没怎么听明白,只听见沈凯说一阵爆炸声之后宁见景就没了声音,呼吸很沉很急促,再接着就是一阵撞击声,电话就挂断了。

听完,荆修竹猛地踉跄了两步,心脏狠狠地拧在了一起,“走。”

“去哪儿?”

“去救人!”荆修竹压不住内心的恐惧,化成了戾气,吓了沈凯一跳,忙不迭抓起钥匙小跑着跟了上来。

荆修竹没让他开车,坐上驾驶座连安全带都没来得及系,一脚几乎将油门踩到底,沈凯在副驾上默默的扣上了安全带,抓住拉环。

他毫不怀疑,如果宁见景出了事,这个男人会立马殉情。

荆修竹脸色原本就有些苍白,此刻更是血色褪尽,双唇死死地抿着,锋利的像是一把刀,双目紧盯着前方路况。

车快的几乎飘起来,沈凯忍住头晕反胃,死死的咬住了牙没发出声音,心里也是着急的不行。

荆修竹心脏狂跳,一下一下的几乎从口腔里跳出去,又像是早已搅碎成了千万片,落在刀尖上,再次凌迟。

小王八蛋,你可不能出事。

他想着想着,又开始恨不得掐死自己,干嘛答应严主席去参加那个什么破选拔评委。

他不去的话,宁见景好好的在他眼皮子底下就不会出事了。

车开的飞快,这半边并不堵车,很快他们就看到了出事地点。

已经被扑灭的油罐车,几个连环相撞的车,还有另一侧撞的几乎报废地宁见景那辆招摇的超跑。

“喂,这里不能停车,你……”沈凯话音没落,就见荆修竹看了眼身后直接拉开了车门,迅速跑到了绿化带,利落的翻身过去。

交警伸手:“喂,干什么的!”

荆修竹不仅没退却,反而翻过了另一侧的护栏,看着交警和警察说,“对不起警察同志,我犯错误我领,我知道翻越护栏不对,但是我……我爱人在这边受伤了,我实在担心,麻烦你们让我过去看看他。”

“不行,高速公路上翻越护栏,谁教你的!这多危险,万一过来辆车你的命还要不要了!”

“我知道我知道,下次不敢了,警察同志麻烦您通融一下,罚款也行,或者您回头抓我去反省,我都认,现在让我去看看他,行吗?”

警察见他实在着急,像是个热锅上的蚂蚁,焦躁的再不让他过去可能会就地疯了也说不定,于是松了口,“身份证呢,拿出来登记,结束了自己去派出所报到!”

荆修竹忙不迭把身份证掏出来递给他,看着医生护士来来往往的救人,一个个烧伤的撞伤的病人被抬出来,送上救护车。

他心急如焚地等警察登记,心脏收的越来越近,视线几乎胶着在那辆几乎报废的车上。

“好了,去吧。”

荆修竹接过身份证忙不迭地往车边跑去,“宁……”人已经不在车里了。

荆修竹浑身一颤,握着变形的车窗几乎站不稳,捞住一个人,抖着几乎破碎的声音问:“人呢,这个车里的人呢?”

“刚刚被医生抬出来,哦,在那边。”护士伸手一指,旁边的空地上,宁见景正静静地躺在地上。

荆修竹脚底一软,险些摔在了地上,手指必须狠狠地掐紧了车窗才能不让自己倒下来。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连呼吸都没有,一张脸煞白,平时那个小洁癖的样子不复存在,衣服乱糟糟的,脏兮兮的被人放在了地上。

底下铺了一层医用白布,活像没有了生命体征。

荆修竹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半跪在地上,伸出手微微探了他的鼻息,陡然松了口气,心脏悬了一路,此时才狠狠地落了地,撞得他心也疼,骨头也疼。

整个人都疼。

“宁见景。”荆修竹握住他的手,低声说:“撑住,一定撑住,你才刚刚说喜欢我,不能说话不算话。”

“这位先生,请你让开,我们要将病人带走了。”护士过来拉了他一下,急匆匆问道:“你是他家属吗?”

荆修竹看着一脸苍白无意识的宁见景,忙不迭点头:“是,我是,他状况怎么样?”

“那你跟我们一起走吧。”护士说完便将宁见景抬上了救护车,荆修竹忙不迭跟上去,到了车上,护士也没顾得上跟他说话,一直在给宁见景进行急救。

他的问题很大,刚才那一撞,连自杀都没这么狠,幸好是他的车性能好一些,又在临了踩了一下刹车,不然现在看到的就是一具尸体。

不过尽管这样仍旧不是很乐观,将他救下来的时候安全气囊死死地抵着他,车前盖成了废铁,玻璃碎成一个个小颗粒,散落的到处都是。

他幸好没卡住,才能顺利救出人。

身体器脏有可能损伤,头部更是有可能受到重伤,这都是外表看不出来的,都需要回到医院再说。

医生们不说话,忙着救人,一脸严肃。

荆修竹坐在后面眼睛一瞬不离的盯着宁见景,紧紧掐住了手指,在心里想:小王八蛋,你讲点良心,不能出事。

宁见景听不见,只是人事不知的昏睡着,脸色惨白地像是随时会消失,仿佛你只要一眼不看着,他就会偷偷从自己指缝间溜走。

让人再也抓不住,找不着。

荆修竹是绝对的无神论者,可这一刻他却突然希望这世上有神仙,有鬼怪,看在这个小王八蛋命运多舛的份儿上,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久一点。

一年、十年、五十年、八十年。

**

到了医院,宁见景立刻被推进了手术室。

荆修竹坐在手术室门外,眼睛一瞬不离的盯着红色的灯牌,一秒钟、一分钟、一小时。

沈凯来到的时候,看到他双目赤红,拍了下他的肩膀,“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荆修竹收回视线,眨了下酸疼难耐的眼睛,“你跟我说实话,他今天去哪里了?”

沈凯攥了攥手指,到底还是说了,“他调查出来自己的身世,有可能是一个陈姓人家,今天他跟我说你正好出去做评委了,他抽空过去一趟中午就回来,不打算惊动任何人。”

“不打算惊动任何人是什么意思?”

沈凯怕他误会,忙说:“他的意思是不打算认亲,没打算打扰别人的家庭,过去看一眼就回来,也不想让你多想,觉得他心念这个,他说斩断过去了好好跟你在一起。”

荆修竹拧紧了眉,刚想说话,手机却想了,他捏了捏眉头接起电话,“什么事。”

“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双方为父子关系,他应该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荆修竹手一松,手机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没顾得上去想这件事,满脑子都是他如果早一点告诉他,他有可能是林述,他是不是就不会受伤了。

他为什么要等结果确认!

荆修竹将脸埋进手心里,心如刀绞地想,如果他知道宁见景这么为了他,哪怕是他躺进去替他受这些苦。

地上的手机又响起来,他低头一看,宁见药。

荆修竹捡起来,按了挂断。

他又不依不饶地打过来,荆修竹烦躁又疲惫地接了,“说。”

“小宁呢,那天的那个项目,他是不是故意挖坑让……”宁见药话音突然一停,敏锐的发觉他的语气很不好,拧眉问:“发生什么事了?你跟小宁吵架了?”

“关你屁事。”荆修竹虽然常嘲讽人,但这么直截了当地爆粗却是头一回,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里头受苦生死不明的宁见景,没空应酬他。

“你欺负他?!”宁见药声音扬高,有些尖锐,“我早说过,你只能带给他伤害,事到……”

啪。

手术中的灯牌灭了,荆修竹没空搭理他,直接把电话挂了,走到医生面前,紧张地问:“医生,怎么样?”

医生说:“器脏受到撞击有破裂出血的状况,但不是很严重,至于头部的伤要再做进一步的扫描,建议住院观察一段时间,以防有后续的问题出现,这段时间不要让他吃东西,小心照顾。”

荆修竹松了口气,脚底发软的扶住了墙,直点头:“是是,我知道。”

护士将人推出来,扬头说:“你们谁是他家属,跟我去办手续。”

荆修竹刚想说话,沈凯忙说:“我去吧,你陪他。”

“嗯。”

荆修竹跟着护士一道将人送回病房,吊上了点滴,白皙的手背上细针挑进去,输送药水。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安静地不得了,和平时那个张牙舞爪,一张口出了撩火就是气人的模样截然不同。

宁见景长得非常漂亮,睫毛又黑又长,像是两只小扇子细细绒绒地微微上翘,嘴唇丰润鼻梁挺拔,连脖子的弧度都很好看。

他就像是个精心雕琢出来的工艺品,碰一下就会碎。

他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可还是一样好看,静静躺在那里的时候,让人心疼的恨不得将他揉进怀里,替他挡去一切风雨。

把命都给他。

他总是受伤,只要一离开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受各种各样的伤,让人气也不是心疼也不是。

明明想揍他一顿让他知错,可临了却怎么也舍不得了。

**

宁见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睫毛像是幼蝶的翅膀,颤颤巍巍的轻颤了两下,指尖又动了动,荆修竹立刻就发现了,“醒了吗?有没有哪里痛。”

这三天里他几乎没怎么合过眼,一直坐在他床头,睡着也只是打个盹,又很快惊醒。

他不敢睡,怕一睡着好不容易寻回的宁见景就会弃他而去。

“荆……”刚一开口,宁见景就停住了,嗓子沙哑的像是被塞过几万斤的沙子,沙哑又痛。

“别说话,医生说你撞到气囊的时候上了嗓子,这几天会有点疼。”荆修竹说着,伸手按了下护士铃,又按着他的手说:“别怕。”

宁见景眨了下眼睛,还有些迷惘地看了看病房,现在应该是晚上,角落里开了一盏落地灯不是特别亮,外头一片漆黑。

荆修竹看着憔悴极了,双眼满布血丝,一看就是很久没有睡过觉,硬生生熬的。

他抬起手,荆修竹立刻将脸靠过去,放在他的掌下,任他摸了摸,声音嘶哑地说:“你……怎么又……熬夜……想猝……死吗?”

荆修竹握住他的手蹭了蹭,又在手心里吻了吻,“没有熬夜,我睡了,刚刚跟你一起睡醒的。”

宁见景艰难地笑了下,可这个动作也扯动了嗓子,疼得他手指一颤,瑟缩了下。

“好了好了,我没事,你别乱动。”荆修竹心疼极了,将他的手放在被子上,摸摸他的脸,又有些不解气地说:“小王八蛋,可吓死我了,等你好了我非揍你一顿不可。”

“那……你要等我……好了才……行,不能……胜之不武。”

“你当我是什么人,等你好了也让你一只手。”荆修竹狠狠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个破锣似的嗓子,好好消停点儿吧,难听死了。”

宁见景眼睛微弯笑了下,衬着屋里不大亮的暖光,像是闪着星星。

荆修竹这下才是真正放下心来,真怕他就那么睡着一辈子也不会醒来,他要在床前守一辈子,给他这个小混蛋讲一辈子的故事。

护士听见铃声,快步和医生一起进来,打开了灯。

医生过来做了些常规的检测,又问了不少问题,宁见景都能比较利落的回答,也没有其他的状况出现,恢复还算良好。

医生松了口气,笑着将手塞进白大褂,揶揄道:“你啊,受个伤不要紧,可把你家先生给吓死了。”

宁见景偏头,先生?

荆修竹咳了声,一脸大尾巴狼似的装作没看见。

医生又语重心长地说:“他在手术室门口都要急疯了,下回开车可要小心点儿,不是闹着玩儿的,好了休息吧。”

宁见景眼底含着一丝柔软,规规矩矩的说:“谢谢医生。”

荆修竹送走医生,又走回来将病床稍稍摇起来一点,喂他喝了点水,宁见景疼得喝不下去,一口就不喝了。

“好,好,不喝了。”荆修竹忙放下水杯,本用棉签沾了点水给他沾湿嘴唇,可一回头看见他亮晶晶的视线,忽然改了主意。

他微微俯身欺近,含住了他的嘴唇,轻轻舔舐,直到上面的干皮全都服帖下去。

“……假公济私。”宁见景含笑。

荆修竹理所当然地说:“什么假公济私,我亲我先生是天经地义的,医生说别让嘴唇太干,又没规定我用什么办法。”

宁见景嗓子疼,理论过他,稍稍偏过了头。

他是林述。

宁见景在心里想,他其实就是荆修竹念念不忘九年,一直倾尽了全部心力找的林述,他曾经吃过这个人的醋,到头来发现竟然是自己。

“我跟你说件事。”荆修竹伸手,握住他的手指,压低了声音,温柔的让人莫名心慌。

“嗯。”

荆修竹攥着他的手指,尽量用最轻的声音说出这个并不轻快的话,“我一直在找林述,你知道对吧。”

宁见景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

“我前段时间找到他了。”荆修竹话音一落,宁见景倏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要起身,却带的胃部剧痛,打着颤缩了回去。

“别激动。”荆修竹被他吓得一身冷汗,忙不敢说了,摸着他的脸急道:“别乱动,身上还有伤,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宁见景咬咬牙,问他:“什么时候?”

荆修竹跟他坦白,“我们回到秦城那天晚上。”

宁见景没说话,荆修竹自顾的又说了:“那天晚上你问我,林述对我那么重要吗,我没有来得及回答你就走了,我现在告诉你,林述对我很重要。”

宁见景眸光一颤。

“所以,我是你心肝宝贝的替身吗?”宁见景闭上眼,明知道自己就是林述,却又忍不住吃自己的醋。

他不允许有任何人来分他的人,就是以前的自己也不行!

荆修竹掰过他脸,他却不睁眼,于是凑下来亲了他的眼睛一下,放慢了声音说:“林述是我曾经承诺的责任,你是我喜欢的人。我喜欢你的时候不知道你就是林述,哪怕现在知道了,你们两个也不会重叠。”

“什么……意思?”宁见景聪明绝顶的脑袋,一时傻了。

荆修竹眼底含着温柔的笑,拨了拨他的睫毛,弄得他直眨眼地要发火,才开口说:“我喜欢你,和你是什么身份没有关系。换言之,如果你不是林述,我有一天找到了真正的他,将他带到他奶奶坟前让她看一眼,就算完成了我的承诺。”

宁见景呆了呆,“那……”

荆修竹握住他的手,吻上微凉的指尖,低声说:“我爱你。”八壹中文網

宁见景眨了眨眼睛,忽然酸涩的再也忍不住,他自从那次被绑架逃出来以后就再也没哭过,哪怕是面临什么样的痛苦,他都面不改色。

这一瞬间,他忽然有点眼热。

“我……知道。”

荆修竹“嗯”了声,没往多想,宁见景知道他会错意了,又说了一遍:“我知道……我就是林述。”

这次该荆修竹愣了。

“你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宁见景略微咽了下唾沫,疼得瑟缩了下,眉头轻轻皱起来,荆修竹心疼地说:“算了算了,好了再说吧,不着急。”

宁见景摇摇头。

荆修竹:“我告诉你这件事,是希望你以后不会因为这件事而产生不必要的危险,至于其他的,等你好了再说。”

“没事……我今天遇见……车祸……突然激起了记忆……”宁见景有些固执,攥着荆修竹的手指,抛却了以前什么都不肯告诉别人的脾气,一定要告诉他。

“然后呢?”

“宁见药……找人……给我催眠了……很多次,抹去了属于林述……的记忆,给我植入了假的记忆,让我以为……我是单纯走失……被他们收养的……”

宁见景的自我意识非常强,就是当年的催眠洗脑也没能将全部的记忆抹去,植入的假记忆像是一座并不稳固的地基。

他有所怀疑,却又没更多怀疑,加上他不喜欢被别人操控意识,所以一直排斥找人催眠,才一直被宁见药蒙在鼓里。

他不仅给自己植入假的记忆,甚至还给自己找了一对已经遗忘了他的“假父母”,他能明白宁见药是不想让他认回父母,但却不明白归根究底的动机。

荆修竹听他说完那几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呆住了,如遭雷击似的站在原地。

他认识宁见药将近六年,打完第一场职业赛就在他的资助下成立了俱乐部,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在寻找林述。

他有一次去宁家,在拐角看见了收养来的宁见景,他没有认出来,他就一直隐瞒?

他明知,自己找了这么多年的人一直在自己眼前!

宁见药这次走了一步险棋,将宁见景送来俱乐部,在自己手底下管教,是不是代表他已经自信到认为宁见景不会记起来,还是觉得自己放弃找林述了?

这一刻,荆修竹忽然觉得自己根本不认识宁见药。

他操控着宁见景原本属于林述的人生,剥夺他找到自己的父母的权利,是为了他的血?还是为了自己的掌控欲?

荆修竹心绪起伏,几乎克制不住内心汹涌的愤怒,因为他的隐瞒,宁见景遭遇了这么多年的冷眼践踏,在孤苦无依的时候躺在病床上救他的命!

他还一幅,宁见景再不好好管教就完了的苦口婆心样。

无数次的催眠,他下得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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