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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今精致的眉只蹙了一秒,旋即绽开一个旖旎的笑:“怎么对我的印象还停留在四年前?人都会变的,说来也可惜,我现在活好了,可你享受不到。”

江易敛着眸子冷冷看向她,赵云今抻指勾上肩带,无视他的目光,懒洋洋打了水去楼上浇花。

这两天日头正好,种在阳台的蔷薇开得娇艳,她一盆盆浇过去,春日的风拂面而过,她神情认真而专注,又拿喷壶认认真真将花枝清洗了一遍。

她换好衣服下楼时江易还在沙发坐着,他手肘拄着膝盖,手握拳撑住额头,看上去疲惫不堪。

听见她的脚步声,他依旧没有睁眼,只是叫了她一声:“赵云今。”

赵云今嗯了一声,江易从前恨极了她那永远漫不经心的模样,你爱她宠她,她甜蜜笑笑,你骂她毁她,她依然笑笑。可她的笑是不真切的,在唇角,在眉梢,却永远渗不进眼底,那是轻浮的假面具,将其剖开,里面是颗凉薄至极的心脏,什么都伤她不了。

“为什么要做霍璋的情妇?”

“他有钱,有脸,有修养。”赵云今说起这话时平静得像在和老朋友闲聊,“大三那年我给辰嵩投了份简历,霍璋点名要我,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对我穷追猛打念念不忘,我为什么不接受?”

“霍家所有人都猜测霍璋在车祸后丧失了性功能,他身体情况到底如何,你不会不知道。”

“说得像你趴在他床底看见了一样。”赵云今说,“我是做他情妇,又不是做他妻子,吃完青春饭卷铺盖找下家就好,就算不能生小孩又有什么要紧?”

“如果霍璋没有性.交能力,为什么他在松川的时候要找那么多情妇?动动你的脑子。”

赵云今诚恳地说:“我是花瓶,没有脑子。况且霍璋好得很,并不像你所说的不算个男人,我才是他的床上人,他大不大、厉不厉害难道你会比我更清楚吗?”

江易:“……”

“怎么?”赵云今笑吟吟说,“昨晚在油灯街没爽到?大清早跑来和我聊这种问题。”

她从桌下掏出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双喜昨天为她找来的小黄.书:“这个借你,处理好生理需求再来上班,免得你整天把心思放在我的床上。”

“你每次说谎,话都格外多。”江易没有因为她的话出现丝毫波动,他抬头看她,“霍嵩快不行了,霍璋在这个节骨眼带你回西河,真的是因为他对你念念不忘?”

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花瓶至少活得漂亮,你把自己过成这个破烂样子,也配叫花瓶吗?”

赵云今静了静,笑道:“我的事与你无关,你总这样关心我,会让我觉得你对我余情未了。”

这一次江易没有冷嘲热讽,他只是拿他那双黝黑、清冷的眸子凝视他。

赵云今坦荡和他对视,读出他其中蕴藏的情绪——他有话要说,可他最终没说,拿上钥匙起身去开车了。

*

早上新到的康乃馨水灵灵的,五色缤纷,清香淡淡。

赵云今一连早起看了几天店,生意不多,困倦不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修剪康乃馨的枝叶。

她手边摆着一个窄口玻璃瓶,把修好的花枝插进去放好。

前几天温柔的阳光似乎到期了,这几天小雨绵绵,天空总有层云翳遮着。

这种天气赵云今懒怠动,点了杯咖啡,窝在花店的摇椅上看书睡觉。她正迷糊着,门上的风铃响了,外面冰凉的雨丝和空气顺着涌入屋里,一个穿着一次性塑料雨衣的人走进来,来人将雨衣的帽子一摘,露出张苍老、憨厚的脸。

“姑娘,这是新丹街36号吗?”老人小心翼翼问道,他鞋子在外面踩了水,见店内窗明几净,地砖都亮得反光,不好意思进来踩。

赵云今将书放到一遍,起来泡了杯花茶:“是这儿,您进来说。”

“不进了。”老人摊开手掌,上面放着张纸条和五百块钱,“我是秦卫国,前几天有人去我家送花,那一整瓶百合都是花苞,我还和我老伴纳闷,我俩谁也没订花,怎么就白送上门了呢。”

秦卫国表情看上去忧心忡忡:“今早百合开花了,里面掉出来这些东西,这纸条上写着要想知道是谁送的花就来新丹街36号,我原本觉得这事儿吓人不敢来,后来和人一打听,新丹街在挺繁华的地儿,就壮着胆子过来了。”

赵云今:“既然都来了,坐下喝杯茶吧。”

秦卫国:“钱和纸条是你塞进来的吗?”

赵云今温柔地笑:“是啊。”

“这钱还你,我不能要。”秦卫国说,“莫名其妙的东西我这哪敢收啊。”

“当初那瓶百合送到你家的时候为什么不扔?”

“……是我老伴不许扔,那么好的花,扔掉太糟践了。”

“这就是了。”赵云今说,“一瓶花白白扔掉都可惜,有钱白白扔掉不赚岂不就是傻子了?”

她给他倒了一杯茶:“坐吧,我打听到您是西河有名的老师傅,在制钉厂工作了30年,我有求您你又不想亲自上门,才想办法请您过来。那钱不是莫名其妙,我有事请教,五百只是定金,如果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还会有重酬。”

秦卫国愣了愣:“你要问什么?”

赵云今掏出一个小盒子:“请您掌掌眼,这钉子一般用在什么地方?”

秦卫国脱了雨衣,在门口的垫子上蹭干净鞋,走过来小心地拿着钉子瞧:“……这尺寸不是我们平常用的啊,你从哪里弄的?”

“就是不知道才要问您。”赵云今笑着说,“钉面上的数字是什么意思?”

秦卫国这才注意到钉子上1998.02的数字,平顶下面还印着“西”字,意味着是西河制造,他说:“这是出厂编号,这数字的意思是钉子是这厂子一九九八年第二批出厂的批次,现在很少会有钉子上面印这个了,用处不大又费时,早几年倒是有制钉厂这样做……让我想想,九八年西河印批次的厂子我印象里只有彦铭机械和永裕钉厂,我们厂不造这个型号的钉子,用处我确实是不知道,你得去原厂找人问。”

“原厂现在还开着吗?”

“永裕钉厂早就倒闭了,彦铭机械还经营着,不过现在也不造钉子,改造卷钉枪了。”

赵云今从桌下掏出一个封好的红包递过去,柔声说:“谢谢您了。”

秦卫国点了点里面的数额,足有两千块,他迟疑:“我就说了几句话,也没做什么事情,这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赵云今说,“以后说不准还有要劳烦您的地方。”

她将刚刚插好的康乃馨瓶里坠入几束满天星,花瓶包好送到秦卫国手上:“这个送您,忘掉来过我这儿就好。”

秦卫国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姑娘,刚才进来的时候就想跟你说了,你门口的匾额是白的,两边的门联是白的,下面摆的茶花也是白的,这在我们老家是很不吉利的,只有祭奠死人做白事的时候才会这么做,开门做生意图的是招财和喜庆,这样反而招丧,你趁早把它换了吧。”

赵云今笑了笑:“我会注意的。”

*

霍璋晚上庆生,叫了赵云今在家吃饭。

他没大肆铺张,只是简单吃个家宴,赵云今早早就到了,饭菜上桌,就等孙玉斗来了。

时间过了八点,孙玉斗人还没到,霍璋发出去的消息也没人回复,他电话打过去,对面关机了。

他蹙眉:“这些年他一直陪我过生日,不会记不住日子。”

何通说:“霍先生,我三四天没看见孙哥了,不过之前他就这样,十天半个月不来公司都纯属正常,我也没多想,现在他人没影,又不接您电话,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霍璋眸色暗了暗,何通会看人眼色,直接开车带人去了孙玉斗家。

四十分钟后,他打回电话。

——孙玉斗不在家,问了楼下物业,他已经三天没回家了。

桌上的菜已经没了热气,霍璋岿然坐着,一言不发。

空调风吹得凉,赵云今起来给他的腿上盖毛毯,他摆了摆手,脸色阴沉。

何通问:“霍先生,怎么办?”

霍璋不说话,赵云今跟在他身边久了,知道他越是不说话越是酝酿着极愤怒的情绪。孙玉斗是他至亲的舅舅,更是唯一的亲人,现在十有八.九是出事了,平时他为人虽然豪横,但旁人都顾及霍璋的面子不敢招惹他,现在他失踪了,对方明摆着是不把霍璋放在眼里。

或者说,对方根本就是冲着霍璋去的。

霍璋不说话,何通没了主意,赵云今接过男人手里的电话,轻声回了句:“报警吧。”

*

找到失踪的孙玉斗不难,甚至可以说易如反掌,警方接到报案三个小时后就找到了他。

监控显示他三天前进了油灯街就没出来过,警方在油灯街的辖区内进行地毯式搜索,在一座废弃的高楼顶层找了他。

发现孙玉斗的时候,他被人用麻绳严严实实绑在楼内的水泥柱上,口、眼都贴着黑胶带,双手缺了三根指头,他不吃不喝了三天几乎奄奄一息,脸上的伤口泡了辣椒水已经开始溃烂,由于一直被绑着,皮肤被勒成了深紫色,裤.裆里全是没憋住的屎尿,整个人精神已经涣散了,只剩一口气撑着。

他咬牙切齿,但几天水米不进,声音嘶哑的厉害:“霍璋,是江……”

警察贴近耳朵:“你说什么?”

孙玉斗不知想到了什么,刚要脱口而出的话又憋回了嘴里,他脑袋一歪,再也撑不住,直接昏死了过去。

“你们来看这是什么?”不远处的女警喊道。

办案警察凑过去看,女警手里拿着一张身份证,照片上的少年英俊清冷,眼里满溢着冷漠和桀骜。

“江易。”办案警察说,“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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