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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记面馆。

贺丰宝嗦完面条,大口喝着碗底最后的汤水,他吃东西豪迈,风风火火一阵下来连点汁都不剩。服务员应他要求给他上了一碟大蒜,他就着壶里剩下的茶水,一口一个,把盘中的大蒜嚼吃了。

一条马路之隔的街道对过是座名叫“莲华”的私立医院,这所医院在西河市规模不小,哪怕已经傍晚四点依旧还有来来往往的病患。

贺丰宝大蒜吃完,又点了壶麦茶,边喝边盯着对面的风吹草动。

面馆门上挂的风铃响了起来,冷不防对面桌上坐了一个人。

贺丰宝正在便衣出任务,转头看见赵云今妆容精致的面孔差点吓死。

“贺警官,上次说有事随时找你,那话还算不算数?”

贺丰宝忙去捂她嘴:“你他妈小点声,别贺警官贺警官的叫,老子在盯梢呢。”

赵云今瞥了眼对面的莲华医院:“盯谁?”

贺丰宝松开手:“警局的公务能随便跟你说吗?”

他满嘴蒜味,赵云今不失礼貌地拿餐巾纸遮了下鼻子,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他:“永裕钉厂建于1982年,倒闭于2005年,我原本打听到了倒闭前钉厂负责人的电话,但现在已经是空号联系不上了,你帮我查一下昌锦荣这个人,有消息随时联系我。”

贺丰宝看了眼纸条上“永裕钉厂”四个字,问她:“钉子的信息查到了?”

“还不确定,要再等等。”赵云今模棱两可地说,“你盯莲华医院做什么?‘万家馨失踪案’的风波还没过去吗?”

“人没找到,怎么算过去?”贺丰宝蹙眉,“当年‘万家馨案’后西河陆陆续续又发生了许多起失踪案,上到五十岁老人,下到十几岁孩子,凭空消失连个影子都没有,因为作案手法高度相似,所以警方定性为同一个人或同一个组织所为,进行了并案侦查,可一直没什么头绪。”

他目光深沉盯着医院主楼上鲜红的十字标志:“林清执走后失踪案停了几年,最近又开始冒出苗头了。”

赵云今问:“谁失踪了?”

“不能再跟你透露了。”贺丰宝倒了杯茶,问她,“霍家最近有什么动静?”

“你指什么?”

“任何事。”

赵云今把这几个月霍家发生的事跟他略略说了一遍,贺丰宝关注霍家有些年头了,诸如孙玉斗强.奸案,霍明芸绑架案他都有耳闻,唯独一件——

“小东山现在由霍璋经营?”

“嗯。”赵云今漫不经心道,“乌玉媚早几个月前就被他赶出去了。”

贺丰宝沉思了一会,又抬头看着赵云今:“你晚上有事没?没事留下来再陪我吃点,一个人从中午到晚上坐在这盯梢有点怪,两个人正好,不引人注目。”

“公安局没警察了吗要我演你搭档?我的加班费你付不起。”赵云今捋了下新做的头发,拎包起身,“霍璋给我安排了度假,司机在等我,不奉陪了。”

*

赵云今的行李被何通搬上后备箱,她坐到后座,看见副驾上还有一个男人。

江易从后视镜里看见了她,他不知道赵云今要来,略微一怔。

何通上了车,见场面尴尬,笑着说:“霍先生叫你去度假,叫赵小姐去是帮霍先生打理二太的坟和遗物,各玩各的,不耽搁。”

赵云今倒没有丝毫诧异,问他:“我住哪?”

“霍先生在缠山有一套复古别墅,风景很好,定期派人保养着,您住那里。”

“他呢?”

何通嘿嘿一笑:“江易也住那。”

赵云今没再说话,傍晚日头渐渐落了,她有些困乏,倚着车窗睡起了觉。

醒来时车已经停在缠山深处,夕阳落得没边,天空完全失了颜色,只剩一汪漆遂的黑。

何通说的住处是座木质别墅,坐落在缠山山涧的密林中,四周没有人烟和村落,只有一个小湖泊和一片无垠的树林环绕。出门不远处是上山的栈道,这里不是缠山主峰,又山路曲折,平日来人不多,霍璋在这租了几十年地皮盖了幢别墅,不远处安葬着母亲的坟墓,他每年都会来这住上几天。

何通拿钥匙开了房门,迎面扑来一股带着蛛网的灰尘,赵云今跟在后面躲过去了,何通被呛得直咳嗽。

“定期派人保养?这房子霍璋至少三四年没来了吧?”赵云今拨开门框上的蛛网,进去摸摸桌子,蹭了一手灰尘。

屋里到处是灰,家具倒是一应俱全,门边放着霍璋早些时候派人送来的食材和生活用品,足够四五个人生活半个月了。小屋里水电是有的,何通进门后就去卫生间洗拖把打扫房间,赵云今无所事事坐在门外的台阶上看月亮。

今夜是十五,月从天上落下个圆影映在屋前不远的湖面上,稍远处树林边的高地坐落着一座孤零零的坟茔。

江易靠车抽完烟,起身进屋,路过赵云今身边见她被晚风吹得瑟缩了一下。

她习惯于穿单薄的连衣裙,淡紫色的裙子纸片似的拢不住胳膊,露一截白莹莹的手臂在外头。

她仰头看他,模样楚楚可怜:“好冷,外套脱给我穿好不好?”

“进屋。”

“可我想看夜景。”

江易没理她。

半小时后,赵云今冷得受不住,自己进屋了。

何通已经把沙发前的地毯打扫干净了,江易点燃老式壁炉里的柴,屋子渐渐温暖起来,赵云今抱着靠枕倚在沙发上吃零食,毫无参与劳动的打算。

直到夜很深了,两个男人才把房子收拾出来。

何通端了三碗泡面上桌,赵云今丢掉手里的零食,嫣然笑笑:“辛苦了。”

她发射魅力不分对象和场合,能耐得住她这样折腾的人不多,何通别过脸,没说什么。

西河春日多雨,傍晚时朝霞瑰丽,才几个小时过去,团云就聚集拥在灰蒙蒙的天上,倾盆大雨浇下不过是片刻间的事。

屋子建筑用的木涂了上好的防水料,不会被水浸湿,但冷气是抵挡不住的,从门窗缝隙里钻进来,赵云今裹着毛毯喝完泡面的汤水,江易朝壁炉里填了满满一把柴,起身去烧热水。

何通坐在地毯上,面前铺了张地图:“这附近风景还是不错的,白天可以去湖边钓鱼,晚上去散步看月亮,缠山生态环境一向很好,听说林子里还有野鹿和野兔,下套子捉一只烤兔肉吃也挺有趣的。如果你俩想走远点,可以沿着栈道去到对面的山头,那有缆车可以直接上缠山的主峰。”

赵云今听到“缆车”二字,弯唇笑了笑:“这么晚了,你不走吗?”

“本来送完你们是要走的,双喜那小子手脚不利落,放他一个人给霍先生开车我也不放心,但是外边下雨了。”何通指了指窗外的凛冽风雨,有些不自然地说,“咱们刚才上山的路容易滑坡,下雨天很危险,我在这待一阵子,等天晴了再走。”

江易倒了杯热水放在桌上,赵云今接过来捂手,温柔道:“谢谢,你好体贴。”

何通看了眼他俩,又低下头继续琢磨地图。

屋外的风声呜呜响,看样子今晚雨不会停,什么趁夜色看月亮都是想象中的事。

何通把地图卷起来,提议道:“闲着也是闲着,打牌吗?”

赵云今眼眸水波荡漾:“我以为你会说今天太晚了早点休息,没想你精力这么旺盛,想玩牌也可以,打什么?”

何通讪笑着说都可以,江易根本不会发表意见,赵云今随便定了个玩法,三人围在壁炉前坐着摸牌。

赵云今慵懒地靠在沙发边沿,心思不在牌上,她媚眼如丝,目光一直流连在江易冷硬的面孔间。

何通丢出去一张大王,压死了赵云今刚出的2:“赵小姐,干打多没意思,要不要玩点赌注?”

“玩什么?”

“真心话怎么样?”

赵云今:“我读中学的时候就不玩这么土的游戏了。”

何通挤眉弄眼:“中学生问来问去总是那么点话题,没意思,成年人玩起来不一样,那能问的东西可多着呢。”

赵云今瞥了眼江易,悠悠地说:“好啊。”

话音刚落,她丢出四张炸弹,将何通炸死在家里。她赢了牌,自然地端起手臂问:“你硬起来有多长?”

何通输了牌端起杯喝了口水,冷不防赵云今突然问这种问题,没忍住一口水喷在地毯上。

屋外雨声哗哗响,壁炉烧得正旺,他臊得脸红,随口说了个数字,赵云今笑笑:“看不出来,你该不会骗我吧?”

何通:“……”

她赢了牌,又看何通作茧自缚,明艳的脸上扬起一抹不显眼的嘚瑟的笑意。

那笑落尽江易眼里,他唇角勾了勾,动手洗牌。

赵云今今晚的牌运似乎被上天眷顾,家里的牌好到极点,闭眼乱玩都能赢,而何通正好和她相反,把把都输,把把被赵云今的问题问得面红耳赤。

“几岁破.处?”

“有过几个女人?”

“最短一次坚持了多久?”

“喜欢传教士还是后背?”

“前女友和你分手是因为你那里不行吗?”

……

何通:“……”

“你别误会。”赵云今很友善地笑,“我只是偶然在科普书上看过,体型偏胖的人性.功能会稍弱一点,很好奇才来问你。”

何通说:“……不是,谢谢关心。”

“那是为什么?”赵云今求知欲旺盛。

“一局只能问一个问题。”何通心态被赵云今搞崩了,满脑子都是后悔刚刚为什么要和她玩这种要命的游戏。

……

赵云今轻飘飘丢掉手里的牌:“炸。”

何通快要崩溃了:“为什么你每一把都有炸弹?”

赵云今看了眼江易,笑得越发灿烂了:“可能是我运气好吧。”

何通顶着她求知的目光,硬着头皮说:“不是你想的原因,是因为她不喜欢我的工作。”

“做霍璋的专职司机,比很多高级白领赚得都要多,这有什么可挑剔的?”

“危险。”何通说。

当年那场车祸,霍璋前任司机被撞得稀烂,霍璋坐在后座才保住一条命,何通女朋友觉得他这份工作危险也不是没有道理。

赵云今问:“还要继续吗?”

一晚上都在她问他答,江易永远拿副不好不坏的牌坐在一遍,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话。

何通不想玩了,但此刻放弃又不甘心,他看了眼散在地板上的牌,用手归拢起来:“玩,我还不信这个邪了,我来洗牌。”

壁炉里的火柴燃烧过一轮,赵云今裹了下毯子,江易又朝壁炉里添了把柴。

赵云今温柔地望向他,什么话都没说,眼睛亮莹莹的蓄满情意,江易不看她,这女人是狡猾的狐狸,多看一眼都要被她惑住。

运气似乎随着换人洗牌重新换位了,何通虽然没赢,但也终于不是输家了。

他吁了口气,看向连赢十二局的赵云今,而她在看江易。

江易输了,丢掉手里的剩牌,没有回看她。

男人虽然姿态是倚靠的,但腰身依然笔直如椽,他一脚屈着,一手朝壁炉里丢零碎的木块。

“阿易。”赵云今整个人呈一种十足放松的姿态,乖张地问,“想和我做.爱吗?”

江易手里松脆的木柴咔嚓断成两截,眸子沉遂,抬头凝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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