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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明泽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子醒酒,霍璋叫了他几声,霍明泽还有些神志在,咕哝一声:“别叫了,我今晚就睡在这。”

“这怎么行,你不回家,母亲知道要怪我了。”霍璋说,“我让云今送你回去。”

赵云今自然地接受了送霍明泽回去这活计,也不问霍璋为什么有司机不用却要她送。毕竟霍璋的心思她早在缠山的时候就知道了,今晚的酒局说不定都是特意为了“修复”她和霍明泽的感情而设下的。因此她不会忤逆霍璋的意思,更别说她也需要时间和霍明泽独处。

——书房的事被他撞见了,至少要编排个谎话和他解释清楚,不然等他告诉霍璋,她一定会有麻烦。

保镖把霍明泽架上汽车后座,帮他系好安全带,赵云今才开着车子缓缓驶出霍宅。

霍璋的轮椅立在料峭的风口,保镖侧身为他挡住冷风:“霍先生,您要回去休息吗?”

霍璋低头看了眼腕表,夜里十点四十分,他唇边弯起一抹凉薄的笑:“别急,好戏才刚开始。”

*

金富源正抽着烟,一辆红色跑车飞驰着从他面前的道路上驶过。

“听说霍璋很宠她,如果这次的事办不成,九爷打算绑了她跟霍璋做交易,换巴子出来。”他磕落烟灰,看着那跑车远去的影子,不怀好意地笑,“以九爷的手段,这女人到时候肯定不会还他,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分给兄弟几个玩玩。江易,你给她开了这么久的车,对她最了解,说不定到时候还得劳烦你亲自动手去绑,要是真有这种福气,你可别先偷着玩。”

江易一言不发,眸色深暗。

十一点到,他戴上帽子和口罩,朝着灯光寂灭的霍宅走去。

……

夜深人静,霍宅灯火熄了大半。打晕保安、破坏安保系统、放倒黑背,一路顺利得不可思议,哪怕常年刀口舔血的金富源都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一句今晚运气太好,竟然没有遇到丝毫阻力。

霍宅种了许多湘妃竹,郁郁葱葱的,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是最好的遮掩。

金富源猫腰穿过庭院到达后院的地窖,此时霍宅只有主楼二层霍璋的书房里亮着灯光,他撬开地窖的门,门里面是一道向下的水泥楼梯,直直通入地底。地窖内长期不通风,空气污浊,一股粪便混杂着鲜血的腥臭味扑鼻而来。金富源闻着这味就知道地方找对了,庭院电网全断,伸手不见五指,他打开手电向下摸索,江易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霍宅也没传说中那么难进嘛。”韩巴近在咫尺,离完成九爷的交代只差一步距离,金富源事没做完,人已经半放松下来,他嘲笑,“你在九爷面前把这宅子的安保吹得天花乱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

“——只有让九爷觉得这事难办,你才能得到更多好处。”

黑夜里看不见江易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冷峻的嗓音:“等你把人带出去了,再说这话也不迟。”

楼梯走了几十节就到了地底,地窖分为两间,外间摆着许多杂物。

墙边架子上放了成堆别人送给霍璋的酒水,那些酒够不上档次摆进家里收藏,就通通在这堆着。

金富源在黑暗中摸索,双掌碰到了一堵墙,墙侧开着小门,门里面就是地窖的内室。他扭开没挂锁的门,一抬眼就看见正对面有座大狗笼,奄奄一息的韩巴被关在笼子里,他身上的衣服大半个月没换了,虽然漆黑一片看不清模样,但隔着一段距离就能闻到股酸臭味。

韩巴趴在地上,油腻的头发遮住面孔,死狗般一动不动。

金富源叫了一声:“巴子?”

韩巴不应,金富源跑进内室敲笼子:“是我,老金,我来带你出去。”

趴着的“韩巴”动了动,将压在身下的胳膊抽出来。金富源瞄见他连着手腕的掌上五指全乎,瞳孔骤缩,混道多年的本能使然让他感觉这事不对,他拽着江易转身就跑,可事不遂人愿,刚跑到外室,地窖的大门被人砰一声关上,几个保镖手里拿着钢管沿台阶下来。

前后的路都被堵死,彻底成了瓮中之鳖。

吊顶灯泡亮起来,灯光黄幽幽的,室内依然十分昏暗。

地上的“韩巴”爬起来,他摘掉油腻的假发,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保镖推着霍璋从内室走出来,手里拖麻袋一样提着半死不活的韩巴。

韩巴身上衣服全不见了,皮肤没一处是好的,血迹干涸、再流、再干涸,在身上结了厚厚一层硬痂,离远了看不像活人,只是团血色的东西。

霍璋脸上依旧戴着一副温和的假面,笑得斯文极了。

金富源戴着口罩,自觉霍璋认不出来,但只要对上那男人的的眼,就觉得自己被看穿了一样无所遁形。他此刻心里明白过来,早前一切的顺利只不过是霍璋诱他深入的局,但凭他的脑子一时想不出来今晚计划的纰漏到底出在哪里。

“夜里加班辛苦了。”霍璋示意保镖把韩巴丢出去,“我招待他这么久也浪费了不少精力,你们想带他回去说一声就行,何必大费周章呢。”

韩巴伏在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金富源咧嘴一笑:“好啊,既然这样,让我把韩巴带走吧。”

霍璋两手交叠放在腿上,好整以暇:“可以是可以,嘴硬的人我不喜欢,还你就是,但作为报偿,你们要留下来陪我喝杯茶。”

金富源眼里精光四射:“你要觉得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寂寞早说啊,也好叫我收拾好东西再过来,这匆匆忙忙的什么都没带,留下来也太打扰了。”

“不打扰。”霍璋笑了笑,“我很愿意招待乌姨的朋友。”

几个保镖把前后的路堵得死死的,目的不言而喻,是怎么都要把他和江易留下来了。

金富源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能不能脱困全看个人本事,他环顾四周,眼睛瞄到墙边装酒的架子,计上心头。他趁保镖没防备奔上前去一脚踹翻酒架,酒瓶碎了满地,高浓度的白酒瞬时流满了整个地窖。

金富源手里攥着一瓶酒,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按着举到脸前。他戴着口罩,说话声闷闷的:“霍二,你真以为我来这就没一点准备?我话撂这,韩巴今晚我也不要了,要么你放我俩走,要么咱一起死在这。”

地窖每日通风,有足够的氧气令酒精燃烧,一旦高温令酒精蒸发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霍璋活到今天这个地位,足够惜命,哪怕金富源点燃酒精保镖也能保护他,困死在这的几率并不大,但他依然不会以身涉险。

——有更好的底牌,谁会拿自己赌命呢?

金富源咽了口吐沫,手里攥着那打火机越发紧了。

灯光的影子映得霍璋俊美的脸颊泛黄,他微笑道:“好,我放你走。”

金富源挡在江易前边:“你先走。”

江易没动。

金富源气急败坏,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调骂:“你他妈傻愣着干嘛?要不是九爷吩咐,老子真想把你留下来当垫背的。”

江易抬眸,对上远处的霍璋,男人似笑非笑,正用种审视的目光度量他。

按约定,他将金富源诱进霍宅,霍璋瓮中捉鳖。金富源是跟了于水生多年的心腹,于水生做的脏事许多都由他经手,他知道的比韩巴只多不少,小东山的秘密从韩巴嘴里问不出来,可以换个人折腾,而江易这些年没少被金富源打压,也能借此出口恶气,怎么看这都是件再双赢不过的事。

江易明白霍璋的意思,此时他站在金富源背后,出其不意抢掉他手中的打火机是最好的法子,但江易脑海中蓦然闪过刚才在外抽烟时金富源的那句话。

——“如果这次的事办不成,九爷打算绑了她跟霍璋做交易,换巴子出来。”

金富源的话很大程度上代表了于水生的意思。韩巴现在出不来了,如果金富源再栽到霍璋手里,于水生多半要狗急跳墙,拿赵云今开刀在情理之中。如果金富源逃出去了,于水生依然可能拿赵云今开刀,但心腹没落在霍璋手里,至少还有回旋的余地。

如果于水生真的绑了赵云今,以霍璋的为人,江易不认为他会拿韩巴换人。

此刻不管怎么考虑,让金富源逃出生天都是最好的选择,电光火石之间,江易脑子冒出、划掉又冒出许许多多念头。他在短暂的几秒时间中清理择选,最后留下他认为最可靠,但要付出代价最大的一个选项。

他装作没读懂霍璋的意思,转身冲出地窖。

金富源举着打火机勒令霍璋的人退后,眼里杀机暗动,某一瞬间发狠想直接点火把霍璋烧死在这,但他身上也溅了酒,一个不好容易把自己也烧了,况且点火需要时间,霍璋现在让他走是出于自身安全还可控,若是真的危及生命,他的保镖会拼死上来抢打火机也不一定。

金富源不敢赌,他和霍璋同样惜命。

他一步步退出地窖,将手里的酒瓶炸碎在门口,用打火机点燃酒精隔出一道火线,而后转头没命似的狂奔。

扑灭火线费了点功夫,保镖冲出去的时候金富源已经不见踪影了。

原本好好的算计却因为江易突然的反水而失败,霍璋眉头紧蹙着。

保镖请示他的意思:“霍先生,韩巴怎么办?”

霍璋垂眼看向自己的没有知觉的腿,眼里尽是冷光:“我没准死,他就得好好活着。”

……

搜寻金富源和江易的工作一直持续到深夜,直到庭院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寂下去,江易才从垃圾桶里钻出来。

——他离开后没有逃走,而是在宅子里的某处潜伏着,这连霍璋都没想到。

江易撬开门锁返回地窖,站在笼子前。

韩巴听见声音,费力地睁开眼,经过这些天的残酷折磨,他进气已经不多了。江易摘下口罩,垂死之人看到了得救的希望,挣扎着爬到铁栏前,伸出那双没有手指的胳膊去勾江易的裤腿。

江易蹲下:“小东山的事你告诉霍璋了吗?”

韩巴死命摇头,缺了舌的嘴里呜呜不清,但依稀能辨出他说的是——“没有,救我。”

“是九爷让我来的。”江易将手伸进笼子,安抚般轻轻地触摸着他的后脑,“他说你做得很好。”

韩巴指了指笼子上的铁锁,示意他打开,冷不防脖颈一凉。

他低眼去看,发现江易不知什么时候、又是怎样在他毫无察觉下将一根铁丝套在了他的脖子上。韩巴意识到不对,刚想逃走,后脑的头发却被揪住。他整个人受一股巨力趋势一百八十度旋转过来,江易将剩余的铁丝缠在手上,绕过肩膀,背身拉扯。

韩巴的后脑重重撞在栏杆上,他被勒得满脸涨紫,口吐白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拿那没手的胳膊去抠绞缠在脖子上的铁丝。

江易攥紧铁丝,手掌被勒出一道清晰的血痕。

他面容冷峻,声音同样冷酷:“但有些事做得太好会挡了别人的路。”

“所以,得请你去死一死。”

*

凌晨。

霍璋坐在书房,盯着实时监控。

此时被金富源切断的安保系统已经全然恢复,十几个摄像头每个死角都不放过,将庭院内的画面一一照出。

霍璋一动不动在桌前坐了一个小时,不知在思索什么。

左上角的摄像头忽然闪过一抹黑色,霍璋放大镜头,只见一个黑衣黑帽的人影飞速跑到院墙角落的榆树下。

身后的保镖见此情景连忙掏出对讲机要院子的人去追,霍璋转身用指纹打开椅子后的保险柜,从里面掏出一把长柄猎.枪,保镖将他推到窗边,在他身下垫了两个软垫使得高度适中。霍璋架好枪时,那人已经爬到了榆树的高枝上,他按动扳机,朝枝繁叶茂的树间开了一枪。

树叶扑簌扑簌响,几秒后,一个重物“砰”得落到了围墙外面。

保镖不用他说,转身朝外跑去。

十分钟后,他回来报告:“墙外的人已经跑了,但在墙底下发现了一滩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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