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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灯街的荒地在别人看来破破烂烂,但在被福利院禁锢久了的小云今眼里却处处充满生机和乐趣。她早起不见江易,也不吵闹,自己去昨天的果树旁转了转找了点吃的,又去一旁的草丛里扑蝴蝶,玩得不亦乐乎。

她玩泥巴玩累了,天空太阳升至中间了,江易却还没回来。

她肚子饿了,拿上昨天的麻袋,学着江易教她的出去捡矿泉水瓶了。

……

小江易回到了家,江滟柳还在床上睡觉,他拿上书包坐到门口写作业。

书本翻开,他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脑子里全是女孩的身影,按理说那男人没死,女孩对他就没有用处了,丢在烂尾楼自生自灭好了,他又不是菩萨,没必要去帮助不相干的人,可他心里却说不出的烦躁。

他一直磨到黄昏才把作业写完,江滟柳给了他一块钱叫他去吃晚饭,叮嘱他不到半夜不准回家。

小江易揣着一块钱漫无目的上街晃荡了,时而踢踢路上的石子,时而踩死一两只小虫,错综复杂的巷子迷宫一样绕人,他不知走到哪个出口,一抬眼看见在脑海里晃了一天女孩正在前方不远处跟人说话。

女孩很有礼貌,踮起脚在自己头上比了比:“阿姨,你见过一个小哥哥吗?大概这么高。”

她一连问了几个路人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神色失落地坐在花坛边。一整天没吃东西,饿得有气无力。正在小云今难过的时候,视野里出现一双穿着破旧凉鞋的脚。她一抬头,看见了江易,苦巴巴的小脸一下又焕发了活力。

“你去哪了?”女孩像只欢乐的小鸟,跳起来绕着他转,“一整天都没回来,我还以为你被警察带走了。”

“我为什么会被警察带走?”

“因为你包庇我。”女孩想了想,“我赖在你身边不走,会给你添麻烦吗?要不你把我交给警察吧,说不定还能换钱买面包吃。”

江易说:“好啊。”

女孩抿了抿嘴唇,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递给他,江易漂亮的眉蹙了蹙,女孩说:“我今天只捡了两块钱的瓶子,都给你买冰淇淋吃。”

江易没接,问她:“你今天吃了什么?”

小云今摇摇头,她的肚子很应景地咕了一声。江易握住她的手,将她摊开的手掌合拢。

女孩眼睫上翘,疑惑地看着他。

“留着,攒够了拿去买面包。”男孩言辞清冷,但脸色出现一抹罕见的忍耐和温柔。

他问:“饿吗?”

女孩点点头,他牵起女孩的手,从兜里掏出江滟柳刚刚给他的一块钱和昨天在家里翻出的两个五毛硬币:“带你吃米粉。”

二块钱只能买一两米粉,不够江易一个人塞牙缝,他将碗推到女孩面前。

“你不吃吗?”

江易起身离开,朝家的方向跑去。

五分钟后,气喘吁吁的男孩回来,手里抱着昨夜溜进福利院拿出来的毛绒玩具。

小云今惊喜:“你怎么会有这个?”

江易将玩偶递到她怀里:“这是你妈妈送的,收好了,别再弄丢了。”

女孩眼圈有些红了,桌上的米粉一口没动,她从旁边拿来一个空碗,夹了一半进去:“一人一半。”

她眼睛大而明亮,瞳孔漆黑如点墨,水盈盈让人深陷其中,江易心里某处忽而变得柔软了。

或许是因为女孩的干净漂亮、或许是因为女孩的乖巧动人,或许是因为她失落地和路人打听他的消息,或许是因为她将捡了一天空瓶子攒下的钱递给了他,再或许是因为她昨晚分他的一半面包和今天分他的一半米粉。

人生第一遭,小江易感受到了被人需要、被人关心的滋味。

江滟柳没能给他的东西,他竟然在一个只认识了两天的女孩身上体会到了。

他拿起筷子,将自己碗里的米粉夹了些回去,又端起女孩的碗倒进来许多汤水。

“哥哥……”

“吃饭时别说话。”小江易端起碗,将那清汤寡水的东西喝得一点不剩。

“你想回福利院吗?”喝完了汤,他开口问。

女孩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也不知晓他刚刚心里翻涌起了怎样的浪花,她以为江易是嫌她麻烦,想了想,小心翼翼说:“那个人没死的话我就回去好了,不麻烦你照顾我了,如果他死了,你可以多留我几天吗?等我玩够了会去自首的。”

“他死了。”小江易面无表情地撒谎,“你别想回去。”

他紧接着跟了一句:“我也不会把你交给警察。”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轻轻抚摸着她的玩具小马:“爸爸妈妈都叫我云今。”

“云云。”江易望向她,“以后我叫你云云。”

“可是以前没人这样叫过我。”

男孩淡淡地说:“那我就当第一个。”

*

那段短暂的时光是江易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

他白天上学,放学后小云今会跑去校门口等他。

他会把午饭的牛奶和鸡蛋省下来留给女孩,而后带她去他的秘密基地玩耍。

或是去缠山摘果子、掏鸟蛋,去看漫山遍野的鲜花成片开放,两个孩子牵手在花海里疯跑疯玩。

或是带她去西河市废旧的铁轨旁看日落,晚霞铺满天边,将天空染成凤仙花的火红,会有小贩沿着铁轨叫卖,筐子里装有新生的猫崽,有小孩爱吃的丁丁糖,有用白线穿起来挂在脖子上做装饰的栀子和茉莉。

小云今和江易肩并肩坐在一起吃缠山采来的果子,女孩的视线一直粘在小贩手里的茉莉上。江易跑过去和小贩要了一条白线,又去铁轨旁的荒地上采不知名的野花,而后编成一串花环戴在云今纤细的脖子上。

女孩欣喜地笑,男孩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低头望向她时眼里总是满溢温柔。

他带她去香溪边玩水,江易水性好,脱掉鞋袜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摸鱼,小云今捧着一束他摘来的花在河边唱歌,四周盛放着春日里娇艳的野蔷薇,男孩憋足了气沉下去很久,直到小云今着急地站起来喊他名字,他才调皮地从水里冒出一个湿漉漉的脑袋。

江易经常会捉到鱼,他在河边的石滩上架上柴火,用树枝串起来烤给女孩吃。

等到晚霞消散,两个孩子手牵手回到城里。

苗苗面包房正在处理当天没卖完的面包,员工将面包揉碎了扔掉,江易去翻那垃圾桶,扒出一些装在袋子里干净的面包碎渣当晚饭带走。油灯街外的炸鸡店夜里半价,两个孩子会攒上一个周的废品钱,去买两个小鸡腿坐在烂尾楼里分食,肉不多,但滋味鲜美。

江易会在江滟柳去做头发的时候偷偷将小云今带回家,女孩在浴室洗澡,他在门外搓洗她换下来的衣服,翻出自己的短裤和t恤给她穿,又在江滟柳回来之前溜走。女孩头发未干,散发着洗发水柔软的甜味,走着走着就习惯性将脑袋歪在他的肩膀。

小江易故意拉开一点距离,女孩忙不迭又贴上来。

“你是女孩。”

小云今扁扁嘴:“你是我哥哥。”

男孩的嘴角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弯了弯,没再说话,肩膀摊平,让她更舒服地靠着。

白天江易上学时,小云今会出去捡瓶子,等到夜深两人玩累了就在烂尾楼休息。江易做作业,云今看星星,她偶尔翻身端详着江易和他的作业本,女孩天生聪明,哪怕不上学只看课本也能自己琢磨出意思,有时江易不想写作业,她就接过笔帮他写,或者端起书教他念英语。

江滟柳接客的晚上,江易回去也是睡走廊,他常和小云今裹在一张毛毯里相拥而眠。小孩子还不懂什么,只觉得温暖的皮肤相触十分舒服,女孩像只软乎乎的小猫趴在江易怀里,她不再梦里喊妈妈了,更多时候,是一夜香甜睡到天亮。

偶尔江易放学云今不在校外,被油灯街的小痞子拦住欺负,江易回来时见到总会把书包一丢冲上去厮打,对方都是半大的孩子,他一个人讨不到好,直到把他揍得鼻青脸肿,打人的孩子们才骂骂咧咧离开。

小云今虽然害怕,但不哭也不叫,她扶江易起来,柔软的指头抚上他嘴角的伤口。

“不疼。”江易安慰她。

女孩心疼的眼神令人心碎,她凑过去,懵懂地吻了吻他肿起的脸颊。江易怔住,别扭地别开脸。

那晚小云今夜里没有睡着,她偷溜出去,跑到那几个男孩的住处,她手里拎着一个大纸箱,用发卡撬开门锁,挨家挨户放进刚刚抓来的小耗子。女孩拍拍手离开,嘴角扬起一个小邪恶的微笑,一回头看见江易站在身后。

那抹笑被她压回去,又恢复成那人畜无害的天真模样。她以为江易会骂她,会问她为什么会撬锁,可江易只是朝她勾了勾手指头,她走过去牵起他的手。月亮正圆,他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一路握紧她回到了烂尾楼。

……

晚风凉爽。

两个小孩刚从缠山下来,小云今脚底磨破,趴在江易的背上让他背着走。

她玩了很久,疯得口干舌燥,轻声对他撒娇:“我渴了。”

离油灯街还有很远的距离,前面是楹花路上的富人区,成片带花园的小洋楼,江易看见一家院子里种着葡萄,上面已经结了果子。他将云今放下来,跟她商量:“我去给你摘葡萄好不好?只摘几颗给你解渴,不算偷。”

小云今也看见了那家的葡萄,长得又大又圆,她实在渴得要命,点了点头。

江易顺着墙头爬进去,攀住葡萄架摘了一串晶莹剔透的紫葡萄,他刚要原路返回,木架咔嚓一声断了,他掉进庭院里。

屋里人听见动静开门来看。

那人江易眼熟,是两个月前在面包房见过的少年。

少年腋下夹着足球,看样子是打算到院里练球,他跟江易四目相对,愣了愣。江易本能使然,抓起葡萄转身就跑,可他上一次就没能逃出少年的魔爪,这一次依旧没能,被少年拎着后领拽了回来。

他自觉要倒大霉,将葡萄朝墙外一扔,吼道:“云云快跑!”

少年饶有兴许,拎他比一只小鸡崽还要轻松,他对墙外的女孩开着玩笑:“你朋友已经被我抓到了,想要他活命就乖乖进来。”

片刻后,一个抱着玩具小马的漂亮女孩出现在了门口,她神色警惕盯着少年,故作凶狠地说:“放开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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