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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易昨晚没睡,白天抽了半包烟才吊起点精神。今天工地活不多,他捣完水泥靠在车边睡了会儿,到了正中午,烈日灼得人没法干活,工人们停下来歇息,三五成群地去周边吃快餐了。江易被太阳晒醒,去旁边小旅馆开了间十块一小时的钟点房,把一身泥垢洗干净换了身衣裳。

午休只有两个小时,他饭也没吃,直接骑车去了西河一中。

到那里时已经放学了,江易在学校对面的书吧找到正在看书的赵云今。午餐时间没什么人,她一个人坐在那做数学练习册。书吧是允许吃东西的,江易去阿财店里买了两盒热便当,回到书吧陪她。

赵云今一道题做了二十分钟才放笔,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朝江易笑:“谢了。”

练习册上的数字明明每个都认识,符号也都见过,但结合在一起却像天书一样难懂。江易只看了一眼,就不愿意再继续难为自己了,他把便当推到她面前:“多久高考?”

“还有一个月。”赵云今把饭盒里的肉挑给他,自己只吃蔬菜和豆腐。

江易挺佩服赵云今的,虽然口口声声是为了讨养父母欢心,但一天做一本练习册的毅力也不是谁都有的。

江易刚洗过澡,用的是小旅馆提供的免费洗发露,发梢有股廉价香精的味道。

——浓郁呛鼻,可赵云今喜欢。

这味道使她沉浸在了某些不可言说的幻想里,她仿佛身处一间逼仄的地下室内,四周家具残破,吊灯的光昏黄,灯泡上有夜蛾的翅膀飞晃,空间太小,能清晰闻见彼此身上的汗味,这样的狭小的地方全然装不下江易的野,却让赵云今能将他每一寸表情看得清楚。

他或躺,或坐,或将她压在身下深吻,或大汗淋漓耸.动。

他的眼眸,他的肌肉,他的气息,一寸一寸,或见,或感,或闻,全部融进她身体里。

直到江易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赵云今才缓过神:“你说什么?”

从那段幻想里拔.出来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想了些什么。赵云今脸色有些古怪——她竟然在意.淫江易。

江易重复刚才的问题:“高考结束就要走?”

西河没有像样的大学,外出读书是必然,赵云今想了想:“我小时候的心愿是读警校,想着以后像我哥一样做个警察,可现在长大了,又不想当警察了。”

她笑了笑:“如果不读警校,省内像样的大学也不少。”

她没有解释自己话里的意思,也没有提及为什么突然不想做警察了,以江易的性格不会去问,两个人安静地吃着饭。

“阿易。”赵云今忽然叫道。

江易抬起头,少女笑吟吟看着他:“想我离西河近点吗?”

他静了静:“随你。”

简单无情的两个字,像极了他的脾气。

赵云今刚要说那我选个远远的大学去读气死你好了,江易又补充上后半句:“反正我哪儿都能去。”

她怔愕了片刻,随即温柔地说:“你真好。”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江易脸上惯有的冷色并没有因为她的赞美而有所融化,反而更冰了。

——知道那是赵云今装出来的温柔假象,但他抵挡不了,赵云今再用那甜腻的目光看他一眼,他能溺死在她身上。

书吧的门被人推开,一个西中的男生跑进来:“赵云今,你快回学校吧,教导主任到处找你!”

他气喘吁吁地说:“你哥出事了!”

*

医院走廊里弥漫着刺鼻的药味,眼前来来往往的无非是白衣服的护士和蓝色病号服的病人,药车的轱辘咕噜噜滑过洁白的地砖,那声音听得人心烦。

江易去摸烟,还没等他掏出来,不远处走来个护士:“唉!病房外不能抽烟,要抽去花园抽!”

江易那烟到底没能摸出来,他靠着走廊的瓷砖墙,面无表情听着病房里贺丰宝的大嗓门在嚷嚷。

“城南九爷手底下的一混混,前阵子打群架把人搞成重伤,警察找他很久了,今天刚好在他家门口碰见他回去。那小子跑挺快,你哥去追,纠缠过程中被他从二楼推下去了,还好没伤到头,不然有的受了。”

赵云今问:“他人呢?”

贺丰宝阴森森说:“跑了,不过以后要是让我逮着,老子把他皮都扒了。”

林清执手臂打着石膏,从二楼跌下来那一下把他摔骨折了,腿上也有大片的淤青和擦伤,虽然不算重伤,但也绝对不轻。他脸色惨白,却还不忘跟她开玩笑:“运气还算好,掉在楼下的水果摊上只压碎了几个西瓜,要是运气不好,旁边半米就是榴莲了。”

贺丰宝说:“那就不是能摆摊卖水果的地儿!也不知道城管大队怎么干活的,连点市容市貌都管不好,要真扎榴莲上他能给我们支队赔个队长吗?”

他说罢就要打电话给城管投诉,林清执说:“算了吧,做生意的也不容易,你这电话打过去不是断人财路吗?我还没赔人家水果钱呢。”

贺丰宝阴恻恻地说:“关你屁事,等抓着那孙子让他把钱给掏了。”

林清执问:“阿易呢?怎么还没回来?”

江易刚才说出去抽根烟,半天了也不见人影,赵云今出去看时,走廊上已经没人了。

*

林岳和唐月华上个礼拜出国旅行了,林清执受伤没人照顾,赵云今特意请了半天假在医院陪他。

她走前把书都拿来了,安静地守在林清执的窗边做题。

如果不是受伤,林清执很难在工作日这样清闲地躺着休息,他想睡觉,可伤处疼得睡不着。听见他哼了一声,赵云今起身过来:“要不要我叫医生来?”

林清执摇头,靠着床背坐起来,赵云今在他身后垫了个软垫,床头柜有贺丰宝买来的水果,她坐在床边给他剥桔子。

“你和阿易还好吗?”林清执忽然问。

本来只是一句普通的关怀,赵云今却不知怎么想起了早前脑海里那副画面,心想都怪江易嘴里成天干来干去,她也受了影响。其实全怪江易带坏她也不合适,本来就是一个充满性.吸引力的男人,他朝那一站,什么都不用说,就足以令人胡思乱想了。

赵云今脸红了,这在林清执眼里难得一见,他体贴地没再问。

“阿易很好。”赵云今忽然抬头朝他笑了笑,“我们也很好。”

门开了,赵云今以为是江易回来了,却没想进来的人是孟静汶,她一身白大褂,听说他受伤了衣服都没换就赶过来了。

赵云今识趣地放下剥了一半的橘子:“我去找江易。”

……

林清执头发有些长了,垂垂遮着眼睛:“学姐坐。”

孟静汶说:“不坐了,一会还有台手术,我就在这家医院上班,你受伤了怎么也不告诉我,担心我打扰你养病?”

林清执说:“怎么会,是怕影响你工作,也怕你担心。”

孟静汶静了静:“刚刚在楼下遇到你同事了,是他告诉我你在这住院。”

自从那日在医院重逢,这半年来两人以朋友的身份约过几次会,无非是吃饭、看电影、喝咖啡,活动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他和孟静汶性格使然,聊天也聊不出什么花样,无非是工作和生活上的趣事。

两人这样相处还算舒服,可一次偶然在吃饭时遇见了贺丰宝,从那以后他天天在警队里宣扬,说林队当了二十六年清心寡欲的和尚,好不容易交上女朋友了,以后每天必须让他第一个走,谁叫他值班就是跟他贺丰宝过不去。

自此,林队有女朋友的事在队里闹得沸沸扬扬。

贺丰宝不仅到处散播谣言,还身体力行地要给林清执安排个媳妇儿,所以才在孟静汶面前表现得那么积极。

孟静汶和他聊了几句,护士进来换药,两人又没话说了。护士走后,孟静汶的手术时间也要到了,她想了想,说:“第一次见面太匆忙没看仔细,刚刚好好看了眼,你妹妹很漂亮。”

“她从小就漂亮,也很乖。”提起赵云今,林清执笑了笑。

“林清执。”孟静汶忽然很认真地看着他,“等你伤好以后,请我吃顿饭吧,就当是那年火车站你欠我的。”

林清执:“请吃饭当然没问题,但七年前那顿我见面第一天不是就还了吗?学姐还记恨着我那年没去送你的事啊?”

“不记恨,吃饭只是个借口。”孟静汶撩了下头发,“我有话对你说。”

*

赵云今没找见江易,他不在花园抽烟,可能是回工地上班了。

她在外面转了很久,直到晚饭时才回去,孟静汶已经走了,剩林清执一个人靠在床头看书。

赵云今从食堂买好了饭,帮他放下桌板,布置碗筷。

林清执问:“阿易还没回来?”

“你总问他干什么?”

他笑笑:“怕你在这照顾我耽误了和他谈恋爱,他不开心。”

“他才不会。”赵云今说,“江易很在乎你,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记着你的好。”

“他说的?”

赵云今:“我猜的。”

林清执:“我不是为了他记着我的好才照顾他,只是把他当成弟弟,不想看他走歪路。”

正吃着饭,病房的门砰一声被人撞开。

赵云今和林清执双双抬头,只见消失了一下午的江易被人推进来,他面上满是冷漠与不耐,挥着胳膊把身后的人甩开。

赵云今的目光落到江易身上那一刹那就凝固了。

——他脸上、身上泥泞不堪,白色t恤的胸口已经被染成锈红色了,他伸手揩了下唇,从开裂的嘴角蹭下来一手背的血。

赵云今缓缓站起来。

林清执问:“发生什么事了?”

贺丰宝跟在后面进来,一脸冷色指着江易:“你让他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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