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泽停了车,正好看见霍明芸挽着江易从里面出来,他对江易的脸印象太过深刻,神色一下就变了。
霍明芸却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夸张地朝他挥手:“哥,快来见见我男朋友!上次和你提到过的。”
霍明泽脸色阴沉着:“霍明芸,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你男朋友是吧?你知道他是谁吗?”
“知道啊。”霍明芸深情款款望着江易,“爱情这东西又不讲那么多别的,就算他是霍璋的手下、于水生的干儿子那又怎么样呢?我跟妈说一声要他来我们家公司工作不就行了?他还救过我命呢,妈一定会同意的。”
霍明泽并不知道江易是什么人,只是那夜对他身上的枪孔印象深刻,本能觉得他不是什么善茬人,现在听霍明芸这样一说,心里更凉了几分。先不说于水生干儿子这个身份有多危险,光是以这样的身份还能给霍璋办事,看起来就不是好招惹的角色。江易这人身上的气质太浓烈了,霍明芸处在爱情的泡泡里感觉不到,外人却能看得清楚。只一眼,霍明泽能看出江易这人,不是霍明芸这种看似浪.□□实则傻白甜的千金小姐能降伏的。
他视线游移在江易的肩膀和脸庞之间:“你接近我妹妹有什么目的?”
江易与他对视片刻,甩开霍明芸的手,转身走了。
霍明芸指着霍明泽鼻子骂:“霍明泽你神经病啊?我好不容易才让他对我有点好感,你出来捣什么乱?他要是有目的接近我,当初救我的时候早就说出来了,用得着等现在吗?”
霍明泽冷漠地说:“不长眼的东西。”
“别以为大我一年就真是长辈了,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啊?你长眼,你长了眼当初还被赵云今耍得团团转呢?”霍明芸转头去追,“江易你等等我!”
霍明泽阴沉着脸站在原地,霍明芸的话让他没法反驳,在感情与遇人这件事上,他确实没有立场去说别人。
不管从前还是现在,比起霍明芸,他才是真真正正被人玩弄于股掌的那一个。
他回头,看见了站在二楼窗口的赵云今,她将窗户开得很大,半边身子都露在外边。霍明泽忽然想起上次她从书房瞬移到卧室的事了,仔细想想也并非不可能做到,门虽然锁上了,但还有窗。他打量着那栋楼体,书房到卧室大概有三十米的距离,如果在平地上不算长,但在半空,并且楼身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借力的情况下,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都不一定能爬过去,她一个看起来就养尊处优的女人,能做到吗?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一样,赵云今爬上了窗子。保安和兽医背对她站在狗笼前,但凉亭附近的保镖却是侧身对着,只要稍稍一转眼就能看到她的动作,赵云今看着霍明泽,唇边的笑若有似无,似乎是笃定了他会帮她。
只是怔了几秒,霍明泽就不争气地朝两个保镖走过去,他递上两根烟:“我大哥呢?”
霍明泽拿出手的东西都是顶尖货色,他的烟市面上根本买不到,保镖接过来,满脸喜色:“霍先生在后院。”
赵云今整个身子已经探出窗外了,她赤着脚,脚趾尖点在窗下窄窄的一条台子上。如果不是面前还有两个人,霍明泽几乎是目瞪口呆看着她动作,像是浑身粘满吸盘的壁虎,空白一片的墙壁她却能稳住身子,死死攀附,朝楼体的另一侧缓缓移动着。
霍明泽收回目光:“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围墙上新装了很多摄像头,是大哥让换的?”
保镖为他点上烟:“是啊,就昨天才装的,因为前两天有人闯进来,所以霍先生加强了安保。”
“闯进来?是谁这么嚣张?”
“还能是谁?三房的人呗。”保镖说,“您应该也知道前阵子大小姐被三房绑架的事,绑匪一直没送警局,就在霍先生这关着,他们怕霍先生从他嘴里问出什么东西,按捺不住了。”
霍明泽这些年一直在国外,对家族的事并不了解:“他嘴里能问出什么?”
保镖反应过来,嘿嘿笑了声:“瞧我这嘴,其实也没什么,您是大房的少爷,这种事再怎么着也闹不到您头上,不必脏了耳朵。”
几句话的功夫,赵云今已经推开窗子进到书房了。
霍明泽对那保镖说:“我刚回国,对大哥这宅子还不熟悉,辛苦你们带我去找他了。”
……
比起外边新装的监控,霍璋的书房并没有什么变动,依旧只有一个正对着桌子的摄像头,它的监控器连在书房的电脑上,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况,毕竟以霍璋的性格,不会愿意在别人的监视之下办公。
赵云今调出那天的监控视频,把她出现的那一截删掉,又从上个月某天的视频中剪了一段添补上去,做完这一切后,她已经在书房待了超过十分钟。院里的保安和兽医还在,霍明泽和那两个保镖却不见踪影了,她正要原路返回,忽然在窗边古色古香的架子上看到一个明显不该属于这上面的牛皮纸文件袋。
上次进来的时候还没有,这显然是新放上来的,赵云今把它抽出来,打开缠在上面的线圈。
里面是薄薄的几页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内容触目惊心,是江易从小到大所有的资料,他哪一年出生,哪一年读小学,母亲哪一年去世,读书时成绩多少,就连少年时在局子里写的保证书的复印件都有,透过这几张纸,江易几乎变成了一个没有秘密的透明人。
赵云今仔细翻阅,在一张纸的最底部发现了一行小字。
【18岁——19岁期间交往过一个女朋友,但找不到相关记录和照片。】
那年江易为了保护她不被于水生知道,从没在别人面前提起过她,就连双喜也只是知道他身边有女人了,但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却一概不知,当初的赵云今觉得他不需要这样小心翼翼,于水生不过是一个大混混头子,市刑侦支队的大队长是她哥哥,谅那些混混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她没想到的是,江易当年所做的一切在许多年后护住了她,要是被霍璋知道她和江易的从前,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封文件袋的日期新鲜,是昨天送到的,霍璋一定是因为那晚的事怀疑江易才找人彻查,赵云今走到他书架前,最上一层放了好几个像这样的文件袋。她取下来,里面全是关于人的资料。
有她的,有身边保镖的,有何通的,还有丁晨凯的。
林清执外派之后,他所有能找到的照片都被换掉了,因此装着赵云今资料那个文件袋里的哥哥“林清执”并不是他本人,而是一个去世多年的协警的照片。赵云今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当打开丁晨凯文件袋看见他的相片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在生命的最后一年,他将头发剔短了,看上去干净利落,又阳光爽朗。
丁晨凯的人生很简单,读书、毕业、进辰嵩的松川分厂工作,赵云今从前并不知道他曾经在霍璋的身边做到了什么地步,但既然霍璋把他的底细查了个清楚,想必一定是做到了能接近霍璋的程度。
一个人从小到大会遇见无数的人,发生无数的事,人生该像是一颗分叉重重的大树,细查起来,东西足以写满几页纸。可丁晨凯是个假人,哪怕他人生之树的主干正常,但分支却无比稀疏,只用一张纸就足以概括完毕。
赵云今看着那页纸的下方,和江易一样有行小字。
【这个人很干净,但他太干净了。】
对别人而言,一个底子干净简单的员工或许没什么不好,但对霍璋而言,这一定会成为他疑心的源头。赵云今太了解他,这男人心思缜密到连针孔都插不进去,他会怀疑一切可怀疑的,留心一切可留心的,那是铭刻在他骨子里的多疑,同时也是狠辣。
丁晨凯的死和这张纸之间有所关联也不一定。
赵云今不知道霍璋背后究竟在做什么,但他把身边的人查得如此清楚透彻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他需要能绝对信任的人,否则他和药厂背后的秘密一旦泄露,很可能就此将他推入深渊。
纸上被赵云今无意识攥出了印子,她小心捋平,放回袋子里。
丁晨凯的死或许不是他直接促成的,但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
天色渐渐暗下来,霍璋望着院子亮起的灯:“云今去了多久?”
保镖看了眼手表:“赵小姐走了二十分钟,如果只是看饭菜的话五分钟就能回来,她可能在屋里歇下了。”
霍璋静了静:“推我回去。”
保镖推着霍璋上楼:“霍先生,有句话刚才我就想说,您不觉得霍明芸来得太巧了吗?又是温泉又是做.爱,摆明了是为江易开脱。真要验证那晚的人是不是他,只需要脱了衣服就可以,要不要我今晚带人去……”
霍璋摆手,神色淡淡:“想看好戏要有耐心,先别打草惊蛇。”
“您打算继续留江易在身边?他现在进小东山了,如果不是百分百对您忠心,那很危险。”保镖说,“一会儿是三房,一会儿又是大房,您难道就不好奇他到底替谁做事吗?”
霍璋思虑了片刻,问:“还记得舅舅进去前发生的事吗?”
保镖:“记得,孙哥说害他的人是江易,但江易有不在场证明,油灯街的妓.女还有赵小姐亲自给他作证的,就连孙哥住处的监控我们都去查了,江易根本没有出入过那栋楼。”
霍璋讥笑:“如果他没出入,放在舅舅家硬盘里的视频又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可当时监控显示那几天出入那栋楼的人只有原本的住户,我实在不明白……”
霍璋说:“我们都忘记了一件事。”
他说:“江易没进去,不代表别人也没进去,他在油灯街找妓.女过夜有不在场证明,不代表别人也有。”
“有些事本来也不是一个人可以完成的。”
霍璋的轮椅停在书房前,他手指贴上房门的密码:“舅舅的事江易依然有嫌疑。”
……
屋内。
赵云今刚将纸塞回文件袋里,听见门上传来的清晰的按键声,瞳孔猛地缩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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